第29章 二十九个皇后(1 / 2)

有一只墨绿色缎面的绣花鞋, 安静的躺在殷红鲜艳的血泊之中,那是林瑟瑟今日穿在脚上的绣花鞋。

司徒声自然也看到了那只绣花鞋,他的脊背微微僵硬, 攥住缰绳的手臂无意识的绷紧。

林瑟瑟……死了?

“她应是放走了那匹矮马,为公主等人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陆想缓缓走上前去,根据现场周围的环境,略一判断便得出结论:“看地上的脚印, 皇后曾试图逃跑过, 不过跑到这附近时, 因地面泥泞不慎滑倒, 而后便被那猛虎……”

司徒声面无表情的打断他:“够了。”

“她没有死。”

他的嗓音沙哑,却又坚定。

陆想一怔, 抬头望向了他。

他低垂着眼眸, 纤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淡淡的阴影投在他的鼻翼两侧, 令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陆想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他张了张嘴,也只是犹豫着唤了一声:“阿声……”

司徒声微抬眼眸,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将食指与中指并拢,抵住舌下用力一吹。

林子里响起悠长而响亮的哨声, 听得陆想微微一愣。

这哨声是司徒家主用来召集暗卫的, 所有暗卫身上都种有连心蛊, 只要听到哨声响起,那蛊虫便会有所感应, 而暗卫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家主身边。

若非是生死攸关的紧要之事, 司徒家轻易不会动用此哨。

上一次他听到这哨声, 还是司徒家满门覆灭的那一日。

陆想正失神,便见司徒声走到血泊前,蹲下身子将那只沾满鲜血的绣花鞋拾了起来。

他一向有洁癖,莫说是沾染上血迹的物什,便是平日衣角蹭上点灰尘,都要立刻打道回府去沐浴更衣。

但此时他用手掌攥住绣花鞋,紧紧的握在掌心里,那黏稠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淌,他却也像是没感觉到似的。

司徒声用指尖捻了些黏腻的血液,放在鼻尖轻嗅两下,他皱起眉头:“这不是人血。”

他手上沾染过太多人命,人血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可若这不是林瑟瑟的血,又能是谁的血?

难道是那只猛虎的血?

他早就试过林瑟瑟的底子,她虽会一些舞剑的招式,又能精准的投掷出利器伤人,但她体内没有丝毫的内力,她会的那些也只够她勉强防身。

别说是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便是他这样从小习武的练武之人,也做不到与猛虎近身搏斗,还能全身而退,将猛虎打到大出血的。

就在他沉思之时,暗卫们已经从四面八方闻讯赶来,一道道黑影掠进林中,整齐划一的跪在他的身前。

他们面上大多带着肃立,全都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仿佛随时准备为家主赴死。

司徒声微微抬首,沉默着将眸光落在众多暗卫身上,除却奉命守在宫里的那几

人,其他跟来南山的暗卫都已经全部到场。

唯一少了一个暗卫,就是那奉他之命监视林瑟瑟的岁山。

岁山跟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最擅长跟踪、隐匿之技,不论是何任务,次次都能出色的完成。

他让岁山跟在林瑟瑟身边,只吩咐岁山监视她,并未叮嘱岁山在她危险之时保护她。

岁山随他的性子,不爱多管闲事,若他没有吩咐的事,他多半也不会去管。

但从这血泊的血迹不是人血来看,也只有岁山出手救了林瑟瑟,带着她从猛虎口下逃了出去这种可能。

可他既已吹响暗哨,岁山便该立即放下手头的任务,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

岁山没有赶回来,只有两种可能性。

岁山被什么麻烦事缠住了手脚,又或者他已经死了。

就目前看来,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司徒声刚因为那血泊里的血不是她的血,而沉稳下来的心态,再一次炸裂开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臂在微微发颤,胸口仿佛堵着一块巨石,莫名的感觉到心慌意燥,有些呼吸不畅。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难耐,她就算死了又能怎样,不过只是个贪图权势的势利女子罢了。

当初他司徒家落难之时,她那般落井下石,连脸面都不要,迫不及待的与他解除了婚约。

不过几年时间,她便又转投皇帝的怀抱,甚至为了皇后之位,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认他一个奸佞之臣为义兄。

她做过的那一桩桩事,历历在目,令他此生难忘。

这样无情无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死有余辜,不是吗?

细碎的金芒透过重叠的树叶,打在他月白色的面具,却泛着化不开的冰寒之色。

司徒声眸中布着阴翳,他微启薄唇:“众卫听令,半个时辰内务必寻到皇后。”

暗卫们听到这命令,皆是一愣。

他们大多数人是不知晓家主和皇后往年的瓜葛纠纷的,神色呆滞也不为别的,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想到,家主吹响十万火急的暗哨,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女人。

不过他们好歹是心理素质过硬的暗卫,很快便调整过来心态,接受了这个听起来大材小用的任务。

正当他们准备离去之时,却听司徒声的嗓音再次响起:“活要见人。”

他们顿住了脚步,纷纷等着下一句‘死要见尸’,但众暗卫翘首以盼许久,也没等到下文。

这相当于下了死令,若是完不成这任务,没有将皇后活着带回来,他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这下没有人敢不重视这个任务了,暗卫们领命离去,个个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

陆想看着四处分散开的暗卫,不由得摇了摇头:“阿声,为了她,值得吗?”

他回来这些日子,自然感受到了司徒声对待林瑟瑟的不同,但他以为那也只是司徒声一时兴起,对她随便玩玩罢了。

毕竟林瑟瑟的身份特殊,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她曾是司徒声的未婚妻

,那个对司徒家落井下石,背信弃义的国公府大小姐。

司徒声没有回答陆想。

他也不知道为了她,值不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他只知道,她欠了他太多账没有还,就算她该死,也要还完账,才能死在他的手上。

陆想搬来的救兵姗姗来迟,嬴非非强撑着骑马赶了过来,一看到那摊血泊,两眼一翻却是直接晕了过去。

司徒声自然不会去扶她,他现在的心情五味杂陈,甚至莫名有一种想要杀了嬴非非的冲动。

若不是被她们拖累,他相信以她的聪慧,自然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说实在的,他根本搞不懂,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救公主就罢了,救那个叫杏芽的勉强也还说的过去。

他就是不明白,她将个昏迷不醒的婢女也救了去做什么,她与那婢女素不相识,若是将那婢女拿去喂虎,她必定能顺利从虎口逃脱。

往日他司徒家落难之时,她不是将冷漠自私演绎的淋漓尽致吗?

怎么今日却搞起大爱无私来了?

陆想瞧出他眼底泛出来的杀意,连忙挡在嬴非非身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扔在了马背之上。

不管怎么说,嬴非非都是皇室公主,若是司徒声对她动手,便相当于单方面违反了和太上皇之间的约定,太上皇必定不会坐视不管。

陆想看着那头被咬死的矮马,若有所思道:“阿声,这林子里向来有专人打理,怎么会有猛兽出没?”

这里当然不该有猛兽,南山狩猎场是皇亲贵族狩猎之地,能来此地围猎的,皆是身份尊贵之人。

每年皇室花费重金打理南山狩猎场,为的便是保证为期半个月的围猎足够安全。

必定是有人将猛虎放了进来。

司徒声面无表情的翻身上马,他只手拽住缰绳,赤血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一声响亮的啼鸣。

呼啸的风从耳边掠过,不知是不是因为颈上系着墨色狐皮大氅,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