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他惊骇欲绝,声音都在颤抖。
「黄家,好大的威风。」
一个苍老平淡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只见一名身穿灰色杂役服,正在角落里扫地的驼背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扫帚,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看起来平平无奇,可那双老眼中,却闪烁着让人不敢直视的精光。
他没有多馀的动作,只是随意地拂了拂衣袖。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刀疤脸几人便如同滚地葫芦一般,被这股力量卷起,狠狠地摔出了百草堂的大门,在长街上迭成了罗汉。
「回去告诉黄腾。」
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学宫的东西,不是他能碰的。再有下次,就不是现在那麽简单了。」
说罢,他便又拿起扫帚,慢悠悠地扫起了地,仿佛刚才那个举手投足间便镇压数名武道好手的高人,只是众人的一个幻觉。
刀疤脸几人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看也不敢再看百草堂一眼,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钱掌柜扬眉吐气,浑身舒泰,他走到那扫地老者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多谢长老出手。」
那老者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道:「做好你的生意,别的,不用管。」
…………
黄府,书房。
「废物!一群废物!」
黄腾听着刀疤脸几人添油加醋的哭诉,气得一脚踹翻了身旁的紫檀木椅。
「学宫的长老?怎麽可能!?」
他难以置信地咆哮着,「苏青雪那个女人,她敢为了一个弟子,就跟我黄家撕破脸皮!?」
「不…不是…」刀疤脸哆哆嗦嗦地说道,「是…是一个扫地的老头……」
「扫地的?」
黄腾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几个大男人,连一个扫地的老头都打不过!我黄家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公子,您是不知道啊!」
刀疤脸哭丧着脸,「那老头邪门得很!他就那麽一挥袖子,我们就跟撞了鬼似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那绝对是学宫里隐藏的高手!」
黄腾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的怒火被一股冰冷的寒意所取代。
李梦泽那个小杂种,把他给耍了。
他宁愿将这能下金蛋的丹方白白送给学宫,借学宫的势来打压自己,也不愿意与他黄腾分一杯羹。
忽然。
「逆子!你又在胡闹什麽!」
来人正是黄腾的父亲黄德坤,此刻脸色铁青。
「爹!」
黄腾见到父亲,气焰顿时消了三分,但依旧不服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李家那个小杂种!他……」
「住口!」
黄德坤厉声喝断,他快步上前,竟是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扇在了黄腾的脸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书房内格外刺耳。
黄腾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彻底懵了。
从小到大,父亲何曾对他动过一根手指头?
「你可知,你今日得罪的是什麽人?」黄德坤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那不是愤怒,而是源于一丝恐惧。
「不……不就是一个学宫长老?」黄腾不解地说道,他自然不会当那学宫来人当做扫地的杂役。
黄德坤气得险些笑出来,他指着儿子的鼻子,声音尖锐:
「你当真以为,那只是个学宫长老?你可知他的名讳?他叫青松!是学宫存在了数百年的守护者!连山长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称一声『青松前辈』!」
「守护者?」
黄腾喃喃道,「这…这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黄德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你以为我黄家为何能在州府屹立不倒?靠的是你那点小聪明吗?是敬畏!是对那些真正不可招惹的存在的敬畏!青松前辈平日里游戏人间,扫地看门,不过是他的修行罢了。你今日冲撞于他,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若非他老人家手下留情,你以为你派去的那几个废物,还能活着回来吗?!」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黄腾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浑身冰冷。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李梦泽为何有那般的底气。
「这小子,好狠……」
黄腾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再无半分嚣张,只剩下惴惴不安的恐惧。
…………
李梦泽得知黄家偃旗息鼓,那根紧绷了数日的弦,终于缓缓松了下来。
哪怕心性再沉稳,这场博弈,也十分损耗心神。
这些日子,强撑着一口气,在老师面前滴水不漏,在朋友面前云淡风轻,甚至还要分出心神,安抚那些因他而受牵连的丹堂同门。
如今尘埃落定,就深觉疲惫。
「总算结束了。」
李梦泽回到自己的小院,连衣服都懒得换,一头便栽倒在了床上。
他闭上双眼,意识便如同倦鸟归巢般,沉入了那片宁静温暖的翠绿色世界。
翡翠梦境之中,湖心那朵白玉圣莲正静静地绽放。
代表着李梦泽神魂的那一点光团,此刻显得有些黯淡,它晃晃悠悠地飘到湖心,落入莲台的怀抱。
一道更加浩瀚温和的意识,如月光般悄然降临,轻轻笼罩住那团小小的绿光,没有言语,却传递着安心暖意。
光团闪烁的频率渐渐平缓,那股源于外界的纷扰,被一点点地抚平治愈。
身在灵山洞府的李平灿,早已通过翡翠梦境,将儿子这几日的经历,尽收眼底。
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欣慰的是,自己这个儿子,当真是青出于蓝,不仅懂得藏拙,更懂得借势,面对黄腾的步步紧逼,他应对得沉稳老练,甚至还反将一军,借学宫之手,彻底断了黄腾的念想。
这份心性手段,便是许多在修仙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都未必能及。
而心疼的,自然是儿子在这场博弈中所承受的压力。
「这么小便要独自面对人心的险恶。」
李平灿心中轻叹,随即,那双温和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
「有些债,也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李平灿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不是君子,所以不用等那麽久。有仇报仇这种事,最有意思了。」
他如今自然不会亲自出手去对付黄家,那也容易暴露自己。
但有些事,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黄家在州府的生意,做得可不小。盘子铺得越大,漏风的地方,自然也就越多。
他只需要将一些「有趣」的消息,通过某些特定的渠道,「不经意」地透露给黄家的对头,或是州府里那些以「清正廉明」自居的御史言官们。
想到这里,李平灿的心情才彻底舒畅。
他将目光再次投向翡翠梦境中的儿子,那小小的光团,已经重新变得饱满明亮,惬意地在圣莲的怀抱中沉睡。
「睡吧,睡吧。」
「有爹在,这天,塌不下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