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9章 探囊(1 / 2)

食仙主 鹦鹉咬舌 4545 字 1天前

第689章 探囊

牢内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悉索指示着几人的方位。

裴液倚坐在仇落身边,粗而糙的麻绳把两手缚住时,身体的平衡也受影响,裴液斜倚在墙上,身旁仇落呆呆瞧着他,这句话他接不上了,大概没想过有三国迷能魔怔到这个地步。

但这句话毕竟打破了一些低沉,仇落低叹一声:「为这水君登位,整个八水豪杰都尽心尽力,还向天下水帮都传了消息……两个月来,我们听『他』吩咐做事,前月在曲湖上三坞围捕,还是走脱了大龙,今次飨宴水主,谁料又是如此诡险之物……朱兄,人在水上,两脚没有着落,你今次若回去,早些换个营生吧。」

「少坞主很想有位水君吗?」

「我……我想的,我觉得,很多人其实都想。」仇落道,「由来,我们水上帮派不大得人青眼。江湖气重,帮众庞乱,难以久传,明道上走船运货,暗道里劫人杀生,没有规矩,也不受节制,总是聚了散,散了聚,也成不了门派。」

「门派不是一堆人聚起来的,是一条脉传下来的。」裴液道,「『师承』两个字,包含了亲缘丶规矩丶武功……要人家打心底里自认是门派弟子,不是冠个名就行,甚至牵头人武功高强也没用,是许多漫长的事情决定的。」

「不错,不错,朱兄台果然是见识非凡。」仇落连叹两声,「正是如此。听爹爹说,三十年前贺乌剑在时,八水曾统在麾下,但后来他失踪,就再没有聚起过了……其实我想,所谓丶所谓『他们』,其实才几个人呢,偏偏就能统治这浩浩水波上的千万豪杰,岂不正因如此。」

「这倒是。」

「但其实贺乌剑也只是以横压八水的实力把水帮们捏合起来,何况也正逢乱世……从根上讲,他就算没消失,水帮大坞也迟早要散的。水是天下横流丶四通八达,水面上也不加盖儿,好汉们雨里来雾里去,投水一跳就没了踪迹……都不信什麽传承丶规矩那一套。」仇落仰着头,顿了一会儿,「但大伙儿都信『水』。」

不知那是他从父亲口里听来,还是自己闲时的琢磨,仇落诉说着:「没有规矩丶没有师承丶没有武学,统合不到一起,但可以有共信的东西——在水上的人总更信神丶更信命一点,所以,虽然没法用一个圈把大伙儿都圈起来,但可以有那麽一个点,让每个人都直接连到这个点上。」

要不是手臂被缚住,他肯定是要比划起来——裴液觉得他下意识已经那样做了,因为他咬牙嘶了一声,是牵扯到了脱臼的胳膊。

「所以,所以,有的人是想有了水君会有些好处,有的人就是觉得聚起来些好,更多的其实也未必有什麽目的,只是因为真的信……敬水信命,是我们古来的传统。」

裴液想了一会儿:「你刚刚说『三坞围捕,走脱了大龙』,那是什麽事情?」

「哦,那是一个月前了。」仇落微怔一下,「近日来也就这两次大动作……那回其实我不清楚在找什麽,雁坞丶藏花坞丶魁坞,雁坞做的是外围的辅助,我离得很远……父亲那次很严肃地跟我说很危险,让我不要去。」

「但我还是偷偷去边上看了看。」他小声道。

「你父亲那次跟你说危险,这次倒允你参与吗?」

仇落一怔:「也是啊,水主都已经这麽危险了。」

「能说说吗,那次是怎麽回事?」

「……其实也没什麽好说的。」仇落回忆着,「那天深夜里全是火把,曲湖本来就不大,五百条船团团围着,不停有呼声和哨子。当时我还想,就算真有什麽危险的东西,那肯定里面也先有动静,我到时再走也来得及……但到了最后也什麽都没看见,只听说藏花坞好像死了两位堂主,然后那夜就这麽过去了。」

「你觉得,那『大龙』是什麽?会是水主吗?」

「没丶没吧,其实『大龙』是水上人的习语,我们好拿水货来做譬喻,像虾米丶小鱼丶肥鲶……大龙是最高的称谓了。」

裴液微愣:「这谁能听懂说的是什麽?」

仇落笑:「用代称就是为了不令外人听懂啊。」

「唔。」

裴液没再说话,他把水主支走的时候,就知道这艘小船一定会被注意,张中丞说,你想办法登上大船,裴液觉得自己这个办法虽然激进了些,但还是达成了目的。

他一无所知地进入对方腹地,在考虑的事情无非有三:蜃城的做法,蜃城的目的,以及雍戟的位置。

裴液什麽都不知道,但这里弄出这麽大的阵仗实打实的,所谓飨宴水主丶水君登位,肉眼瞧来都是蜃城极重视的事情,也几乎是唯一在做的事情,所以他所关心的三件事,在这里多半是合为一体。

或者至少会在今夜合为一体。

因为一共只有两位水主,有一位在雁坞下辖现身了,消失的四十条船勾勒出了它的踪迹,但它一个转折消失了,至今没来吞食大船下真正的香饵。

怎麽想,这里也该是他们动作的重心。

裴液是这麽想的,但他不知道仙人台接不接得住,不过总的来说他觉得自己这应当是件大大的功劳,毕竟谁能在抵达第二天的时候,就在对方布局里搅动起这麽大一片风云呢?

裴液还是相信仙人台的厚重。

但他这时也没想到对方这次围猎是什麽意思,这时耳旁仇落忽然又道:「不过,我是在那夜第一次见到小七的,小七也许知道些什麽?」

他声音挺小,裴液微讶看去,见那位小七一个人倚在牢里最深处,没有什麽动静。

裴液顿了一会儿,抵着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去了这位少女身边,这牢房确实很大,在她身边一坐下来,连那边的悉索都听不清了。

「你一个人坐这麽远干什麽?」黑暗里裴液拿两个泛光的眼珠子瞧了瞧她。

小七也瞧他一眼:「你老溜来溜去地做什麽,跟个大耗子似的。」

「你能别老损人吗?」裴液不悦,和屈忻三言两语令他憋住的杀伤力不同,这少女的揶揄是软软的刺,戳得人想与她言谈笑闹,这种感觉令裴液心里莫名慌慌得一空,但这时他没有接茬的心思,也就忽略过这种感觉,道,「我问你,你不害怕吗?」

改换容貌之前,邢栀并几位仙人台术士很细致地遮去了他的经脉树,也真的封锁了他的真气,没有留给他任何兵器,令他与一个凡人一般无二。

但还是给了他一些方便的微妙法子,譬如遮盖自己的声音丶探知他人的丹田……等等几样。

所以他现在得到的反馈是,这位少女竟然也是一个未开脉之人。

小七没答话,看着他。裴液不信邪,也瞧着她,又探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