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chapter 64(1 / 2)

斯悦记得自己初中和人在校外打架, 被人从背后偷袭,对方一板砖砸在了他头骨上,头骨的硬度的确强过搬砖, 他当时只是鲜血淌了满脸,头还没碎。

但那比不上刚刚万分之一的痛楚。

像骨头被一寸一寸敲碎,被抽筋拔骨。

医生赶来的时候, 斯悦靠在沙发上和白鹭打游戏,医生带着两名助手,面露焦急,“患者在哪里?”

陈叔咳嗽了一声, 指着沙发上那两位,“左边那一个。”

“......”

看、看不太出来是病人。

白镜是白家名下私立医院的全科医生, 在院内有自己的工作室, 现在一般都不怎么接诊病人, 给钱也不接诊,他诊疗的百分之九十都是其他医生感到棘手的疑难杂症。

白简亲自给院方打的电话,白简是什么人,有什么吩咐都是蒋云蒋雨的助手转告的,除了白镜可以在重要节日的家宴上见到白简一面以外, 院里其他领导甚至都没见过白简,也没直接通过话。

从白镜带着助手整理东西,到检查车内仪器,到最后出发前, 院长一直打电话催个不停,好像迟了一分钟, 他这个院长明天就要被换掉一样。

知道人来了, 斯悦没让人等自己打完这一把, 他把手柄塞给白鹭,理了理站起来。

白镜年过一百五,白大褂里头搭一件深蓝色格子衬衫,话不多,就问了一些基本情况,便说要先做全身检查,因为不是在医院,仪器不够,只带了几台基本的,但也够用了。

助手负责做,他在旁边看,比对数据。

“我从别的医院调来了你以往的检查单,”白镜坐在客厅的桌子前,鼠标上下翻着表格,“你心率、血压,血氧......所有本来在人类正常数值范围以内的各项,都比以往要高一点儿,不过对你正常生活不会造成影响。”

笔记本连接了检查的仪器,屏幕中被各种颜色的波浪线占据,波峰高低不一,波段长短不一,快慢也不一。

白镜是自己人。

他把脑袋探出来,看着斯悦,“你感觉自己现在和以前有没有不同?”

斯悦将袖子摘下来,“耳朵后面有鳞片。”

“这个不要紧,这是正常的,人类和人鱼的激素水平不同,前期碰到一起,会造成你表面的一些变化,实际上,只要你现在停止和白简先生有过分亲密的接触,你就会发现,你身体上不会再继续生长鱼鳞。”

“鱼鳞是表面的、短时间的,那代表不了什么,只能说明,你和白简先生有过很亲密的行为。”

斯悦:“!”

白镜继续看着慢慢跳出来的数据,“不过你现在激素水平虽然比之前要高,但也算稳定上升,每拔高一截,你就要经历一次之前的疼痛,当所有数值升到顶峰,你身体极限时,再重新降下来,降下来的过程,就是你变成人鱼的过程。”

“你的免疫力会伴随着数值下降的过程而下降,下降到人鱼各项生命数值和其他数据的极限低点时,可能喝一口凉水,你都会心脏骤停。”

“我不是恐吓你,只是身为医生,我应该清楚告知患者或者你的家属事实。”

白简倒了一杯茶递给白镜。

白镜登时受宠若惊地站了起来,将茶接到手里。

斯悦回答之前白镜说的话,“这些我差不多都知道。”

白简和他说过,白鹭也说过。

大部分所言,在书籍和医学官网的一些文献上也有记载和记录,有自愿参与转换实验的人类和人鱼,研究员将每日的变化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到了后期,哪怕几个研究员轮流值班,眼睛都不敢眨地守着被转换的人类,也仍旧无法预测对方会在哪...

一瞬间,突然死亡。

他们只能将死亡......实验失败的原因一一记录下来。

-一个咳嗽导致的肺破裂

-进食过程中突然呼吸停止

-输注营养液导致的全身血管内血液反流进心脏

每一次失败的原因都令研究员防不胜防,遍体生寒,物种之间的鸿沟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跨越的,哪怕你付出了本人能够付出的全部作为代价,失败的可能性依旧无比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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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鹭趴在沙发上,扯了扯白镜的白大褂,“小叔,你别危言耸听。”

白镜把白鹭的爪子从衣角上拍了下去。

“作为医生,我需要告知患者最坏的结果。”白镜看向斯悦,“疼痛的频次不会太高,只是会每一次的程度都要超过上一次,等数值往下降低,进入你基因清理待重构的过程时,就不会再疼了。”

“因为没有人成功过,所以很难保证成功之后会不会有后遗症,我个人认为的话,肯定是会有的,就算是现在一些可治愈的疾病,在病愈后也会有或大或小的后遗症,这种基因转换,后遗症只会更加严重。”

“不过......”白镜犹豫了一会儿,视线慢慢转移到了白简脸上,“如果有始祖的基因协助,这个过程的风险肯定会降低许多。”

“甚至可以降低后遗症发生的概率。”

白简揉了揉斯悦的发顶,眼神柔软,“需要多少?”

白镜缓缓道:“越多,越好。”

谈话已经进行到白鹭听不懂的阶段了。

白简将斯悦从椅子上带离,“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斯悦跟着白简走了,白鹭盯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二楼走廊,才扭头看向白镜,“小叔,人鱼开始褪鳞,是不是快死了?”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白镜将刚刚检查的结果都打印了出来,“是在担心老爷子?”

“不是,是我。”

-

斯悦见到了那管从始祖血液中提纯出来的基因,是水蓝色的,试管内的液体已经被冰冻得十分坚硬,均匀薄淡像水晶,卷着阵阵白色的冷气从冰库中拿出来,斯悦被冷气冲得愣了一下,随即往后退了几步。

白简站在他面前,用背挡住汹涌而出的冷气。

试管内的液体目测没有超过10毫升。

斯悦怔怔地看着试管内的液体,好像隔着这支玻璃试管和里头被提纯出来的基因,看见了历史书上那只拥有白色鱼尾的人鱼始祖,白色瞳仁里视万物如死物,像一潭死水一般平静,毫无声息。

“白简,你是怎么杀死他的?”

斯悦突然问道。

“他需要死。”白简语气柔和。

“......”

白家废话文学,不同凡响。

“这个要打到我的身体里?”斯悦摸了一下试管,温度太低,碰到的时候像是被针狠狠扎进手指。

“现在不行,”白简将试管重新放回冰库,关上厚重的冰库门板,“数值下降到最低的时候再从你的心尖注入进去。”

斯悦撞了撞白简的肩膀,“谢了。”

白简失笑出声,“什么?”这是他应该做的,斯悦已经付出得足够多了。

下了楼,白镜主动迎上来,他看看斯悦,又看向白简,“白鹭在褪鳞。”

白鹭坐在地毯上,眨眨眼睛,“是的,我在褪鳞。”

负责清理鱼缸的两个工作人员戴上氧气管,拿着工具跳入鱼缸中,这个鱼缸对于人鱼来说活动空间很大,刚刚好,对于人类来说就过于巨大了,长时间在水底呆着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在水底捞着什么东西。...

斯悦看见其中一人戴着的黑色手套中拿着几片浅紫色的鱼鳞,尾端浅白,是自然脱落,不是从中间断裂。

白鹭自己无所谓,他趴在缸壁上,“没什么的呀。”

斯悦没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白鹭,看向白简,“周文宵不是有办法吗?”

白简看了一眼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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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意会,“我去联系。”

总共掉了十几片鱼鳞,水底应该还有,但白镜说这些就足够了。

一个处于生长期的人鱼,哪怕是褪一片鱼鳞都是不正常的,更何况这么一大把。

“周所长这几年一直在攻克尾巴发育不良,可以请他来试试。”白镜语重心长地建议。

实际上,白鹭在他眼里,还没斯悦重要。

人鱼没那么浓烈的感情,不管是对亲人,还是对朋友,他们七情六欲天生没有人类丰富,所以对于亲人的病痛和死亡,他们也不会感到如海啸般袭来的悲痛。

那太做作,也太没有必要。

实际上,除了斯悦和陈叔,哪怕是白简,都不会对此抱有太担忧和悲痛的情绪。

哦,还有白原野。

白鹭黏着斯悦,却看向白简,“你别和二哥说。”

斯悦皱眉,“为什么?”

白鹭想了想,“我觉得他肯定会很担心的。”

斯悦掐他的脸,“那你为什么会和我说?”

白鹭眸子泛着澄澈的紫色,“我想活久一点,我想你们帮帮我。”

就像白简,就像蒋云和蒋雨,哪怕他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但人鱼族群就是这样,亲情、友情,完全都是例行公事般的处理。

他哥会帮他找医生,会尽到做兄长的责任。

就像......他哥不关心药品研发的进度,但会为他安排好定期诊疗的医生,而诊疗是否有效,药品研发是否成功,于他哥而言,都不是需要赋予太多精力的事情。

人鱼最丰富的和最浓烈的情感,都给了自己的伴侣,其他的人,不管任何,都不重要,如果有血缘关系,那也只是多了一层名为“义务”的东西而已。

斯悦心里五味杂陈,白鹭也是人鱼,他接受良好,但他知道谁在乎自己,就黏着斯悦不肯撒手,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动物的求生本能。

“我也是病号。”

“我也是。”

鱼缸被重新整理干净了,白镜来得匆忙,没想到白鹭也出了问题,他临时调配了药液,按比例倒进鱼缸里,看向白鹭,“泡四个小时,要除菌消炎,也要止痛。”

白鹭乖乖爬进去。

他尾巴露出来,尾鳍像一段紫色的纱。

压根看不出来他已经在褪鳞了。

斯悦看了会儿,白镜在一旁说道:“你应该多担心担心你自己。”

白鹭在鱼缸里呆了会儿就睡着了,肚子翻过来,尾巴还在慢悠悠地摇,见白鹭没有出现像上次那样的情况,斯悦松了口气。

底下闹成一团,温荷也被吵到了。

斯悦转身预备去找白简的时候,正好看见温荷从楼上下来。

他被吓呆了。

“怎么了?”温荷看见斯悦身后穿白大褂的医生,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斯悦的转换问题。

斯悦反应飞快,“白鹭尾巴疼,请医生来看看。”

温荷看向鱼缸里——已经翻起了肚皮的白鹭。

印象里,只有死鱼,才会翻着肚皮。温荷脸色一变,“他这是......”

“睡着了睡着了。”斯悦走到温荷面前,“吵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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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脸色不太好。”走近了,温荷才注意到斯悦脸上的血色很淡,跟下午的时候相差很大,“不舒服?”

“有一点儿。”斯悦佯装很困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硬是说没事反而令温荷不放心,还不如说自己的确是不舒服,省得温荷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