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2 / 2)

叶蕴年:“我也不清楚我会离开多久,虽然现在形势变了,但是国内的研究氛围还是很不好,条件也比国外差很多,我和家里商量过,我想在国外读完博士才回来,甚至会再晚几年。”

乌桃的心也有些凉了,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

她和叶蕴年之间是云泥之差,她以为自己只要拼命去努力,总有一天能跟上他的脚步,总有一天能和她并驾齐驱。

但是现在,她终于知道,世事多变,生活犹如走马灯一样在旋转,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已经推到了另一面。

如果高考顺利恢复,她的将来是一眼望得见的,她会参加高考,会上大学,顶多了也许会读研究生,当然也可能不读,无论如何,她毕业后会分配一份工作,她会认真地工作,会取得一些成绩。

但也就是这样了。

而叶蕴年,从他的规划来说,他要去国外深造,读博士,甚至还会在国外参与一些研究项目,等有一天他有所成就,再回来报效祖国。

这是两条完全注定无法再相交的射线,随着时光的流逝,只会越来越远。

不过她还是勉强抿出笑来:“那样很好啊,你不是说,这些年国内的研究几乎处于封锁停滞状态,研究条件太差了,而且很多基础理论也远远落后,你要是去了国外,肯定是如鱼得水。”

叶蕴年墨黑的眸子便染上了哀伤,他看着她:“乌桃,那你呢,也许要好几年,四五年,甚至可能七八年——”

乌桃沉默地和他对视。

她便想起,最初认识时,那个小小少年宁静而纯粹的目光,那是一个有着和这个截然不同情感表达的世界。

她仰望着他,犹如仰望着城堡里的公主。

后来他回来了,她好喜欢,喜欢到心里满满的,幸福仿佛要外溢。

但是这种梦终究要醒来,他本来就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站在需要她仰脸才能看到的城堡里,俯瞰着这个世间。

数年的离别,再次相见,他降落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给予她幸福。

其实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这并不长远,他和她本来就不属于同一个人世间。

乌桃终于笑着说:“蕴年,我当然是要参加高考,争取考上大学,等大学毕业后,我便有了底气,也许我也可以得到去国外的机会,到时候你可以帮我,是不是?”

叶蕴年:“这个外派留学计划会延续,以后每年都会有,你如果能尽快拿到本科学历,应该也能去。”

乌桃:“那就是了,所以也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叶蕴年:“那要很久。”

乌桃:“我们现在还小,也许等我们在一起,正好长大一些了,也更能承担责任,那不是正好吗...

?”

叶蕴年:“可是我总觉得不安心。”

乌桃反问:“你对我不放心吗?”

叶蕴年苦笑:“我对你放心,我只是对时间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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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里有一家收拾门脸的,一般都是大老爷们去,不过女的也可以去,就简单剪剪头发,乌桃本来打算过去那里把头发剪了,不过孟士萱却不肯,她非拉着她去王府井,说那里可以烫头发。

“就算你不想烫,你也可以做个刘海,就得来一个柯湘头,那才好看呢,再买两身新衣裳!”

孟士萱现在已经是正经编辑了,工资涨了,一个月四十多,加上她本来自己也有些积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滋润的,把自己打扮得越来越时髦。

乌桃其实并不想,不过被孟士萱拉着,也去王府井美发店做了一个头发,留着碎碎的刘海,还烫了一点卷,看着洋气了许多,又买了一身衣裳,是一件有些掐腰的白衬衫,一条的确良宝蓝长裤,这两样穿在一起,整个人显得特别精神。

孟士萱:“这才像样嘛!等叶蕴年走了,咱们就好好打扮,好好工作,高考放开就去考大学,保准你能找几个好男人!”

乌桃:“他还没走,再说我们也没要闹掰,就是暂时分开。”

孟士萱:“对对对,你都说得对。”

乌桃没反驳,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如果叶蕴年真得离开好几年,那基本是不可能了。

她只是暂时不想去想这些而已。

谁知道这天从王府井回来,叶蕴年妈妈找上来了。

看到叶蕴年妈妈的时候,她心里更明白了,不过还是不慌不忙地收拾了下家里,之后出门,过去和叶蕴年妈妈一起“喝口茶”。

两个人随便到了一处茶馆坐下来。

叶蕴年妈妈倒是开门见山:“最近你和蕴年处得挺好的吧?”

乌桃礼貌地道:“阿姨,还好。”

叶蕴年妈妈:“那就好,最近他情绪有点不对,听那意思,好像打算放弃去美国留学的机会,这件事你知道吗?”

乌桃其实早就料到了。

她想,叶蕴年未必真的要放弃,他只是一时没办法割舍。

于是她道:“阿姨,我听蕴年说了,这个机会非常好,当然不能放弃了,如果他犹豫的话,我会和阿姨一起劝他的。”

叶蕴年妈妈便松了口气:“其实你们都还年轻,我本来说,你如果想去,可以和蕴年一起去,到时候经济上有什么,大家一起想办法,毕竟你们谈对象这么久了,蕴年这孩子也死心眼,他不可能有别的想法了。”

乌桃:“但是儿女私情,不能耽误了留学的大事,过去十年,我们都被耽误了,特别是蕴年,他那么有天分的人,应该得到更好的机会,美国的学术环境还是比国内强很多,如果他在国外深造,将来一定能有更好的前途。”

叶蕴年妈妈一听,感慨:“乌桃,你这孩子年纪小,但是懂事,做事也有格局。我也这么想的,所以去年他放弃了美国大学的邀请,我们都非常遗憾,这次是公费外派留学,再也不能错过了,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劝他去美国,在美国,有他爷爷的朋友照应着,也有他的堂叔帮衬着,我们的希望是,他能在国外拿到博士学位,之后留在美国大学工作几年,等有了一些研究成果,再考虑...

回来报效国家,这样对他的前途,对我们国内的研究工作都有助益。”

她声音顿了下,叹道:“这怕是得不少年了,也不忍心让你这么一直等,白白耽误了。”

乌桃听着,便笑了:“那我回头再劝劝他。”

叶蕴年妈妈略犹豫了下,看着乌桃:“乌桃,他这孩子是个倔性子,认准了的事,就没有回头的,现在他要放弃这个机会,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还是得靠你了。”

乌桃:“阿姨,我会想办法。”

叶蕴年妈妈握住了乌桃的手:“乌桃,我知道我现在也许太狠心了,逼着他出国,这在你看来可能就是棒打鸳鸯了,但是他这孩子的性子显然不适合走他爸爸这条路,他要走的就是他爷爷的路子,但是这些年,我们也经历了一些事,风风雨雨虽然熬过来了,但谁知道以后呢?国内研究环境条件比起国外差太远了,我们也落后太多,他必须出国进修,这是我们的想法,也是科学院几位领导的想法,这是我们所有人商讨出来的方案,是满足我们家族利益,也满足祖国利益的做法,所以为了这个,我们必须足够狠心,哪怕有所牺牲,也在所不惜。”

乌桃望着叶蕴年妈妈,她理解的,她真的理解。

她也没有丝毫去怨怪叶蕴年妈妈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叶蕴年妈妈是为了叶蕴年好。

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儿女好,不盼着他能得到更多机会。

况且,这还提到了家族利益和祖国利益,这也是她没有勇气去挑战和抗衡的。

甚至她觉得,当天平的那头是叶蕴年的个人志向、家族利益和祖国利益的时候,天平这头的自己是如此无足轻重,哪怕叶蕴年有一时的犹豫,其实当理性下来,放弃自己依然是他必然的选择。

她苦笑了声,终于道:“阿姨,其实我已经和蕴年说了,告诉他,我也会积极努力争取出国,最晚大学毕业就要出国,我们最多分别四年。不过你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我都可以说。”

叶蕴年妈妈看着乌桃,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清纯漂亮,可是说话做事又有一股清凌凌的果断,这样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况且她之前也觉得或许这个小姑娘就是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了。

当下有些不忍心:“乌桃,你可以再考虑下,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跟着蕴年一起去。”

乌桃坚定地摇头:“阿姨,不用了,别说我根本不适合,就算适合,我也不舍得我妈妈哥哥,我从小没爸爸,我妈妈和哥哥一直用心培养我,不能丢下他们就这么走。”

叶蕴年妈妈:“其实阿姨也不好让你多说什么,你就多哄哄他,和他说你一定尽快想办法,还会给他写信,总之安慰他一下,让他没后顾之忧。”

乌桃:“好,我明白。”

说着,她从手腕上褪下来手表。

这手表已经跟着她快一年了,是叶蕴年送给她的,这物件比较贵重,她记得妈妈说过的话,如果和人家闹掰了,就一定要还给人家。

她褪下手表来,推到了叶蕴年妈妈面前:“阿姨,这是蕴年送给我的,我想还给他,但是现在还了,他不一定怎么想,你替我先收着吧。”

叶蕴年妈妈:“这个既然是蕴年送给你...

的,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就留着吧,做个纪念。”

乌桃笑了笑:“阿姨,我家虽然穷,只是普通工人家庭,但是我妈管我挺严的,她一直告诉我不能随便收别人贵重的东西,这个对我们来说太贵重了,我不好再继续戴着了。不然,我永远没法忘掉他,也没办法开始我的新生活。”

叶蕴年妈妈犹豫了下,到底是收下了:“这块表,我会在合适的时候交给他。”

收下手表,她望着乌桃:“你是一个好孩子,以后遇到什么事,和阿姨说,阿姨能帮的一定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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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后,乌桃心里其实有些乱,但又觉得,想得格外清楚了,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的。

难过吗,当然难过,但是心里隐隐的难过被理智压制着,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知。

她也不太想回家,就怎么慢条斯理地在大街上晃荡,晃荡着时,孟士萱过来了,拉着她的手:“你怎么了,跟游魂一样,叫你你也不理!”

乌桃:“我刚和叶蕴年妈妈说了一会话。”

孟士萱一惊,马上护崽子地道:“她对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不好的话了?”

乌桃笑了:“也没有,她给我分析了当下的形势,分析了叶蕴年为什么必须去美国,我是赞同她的,她说得有道理,况且其实她不找我,我也这么打算的,只是她找我,更让我清楚地明白,我和叶蕴年——”

她深吸口气,终于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了。”

孟士萱看着乌桃这个样子,顿时心疼起来:“可你们谈了这么久,他就这么走了吗?他走了多久回来啊?他怎么也得给你一个交代啊,凭什么?”

乌桃:“这也没什么,我们也就谈了一年,再说我还小,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怕什么,我长得好看,人又能干,我还怕找不到好的?他走了我随便找。”

孟士萱眼睛湿润起来了:“你别胡说八道了。”

于是乌桃不说了。

她怔怔地站在马路边,看着来往的电车,还有那川流不息的自行车人流,便有些恍惚。

她知道,清楚地知道,她和叶蕴年不可能了。

那个美好到站在云端的少年,那个曾经让她一想到便甜蜜到仿佛吃了玻璃糖的少年,终究不会属于她。

她苦笑了声,望着孟士萱:“士萱,其实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并不是那么在意,离开他我又不会死,你放心好了。”

孟士萱便哭了:“他真没良心,他凭什么这样,我去找他,我去和他说,问问他,凭什么戏耍你的感情!”

乌桃:“他没有。”

叶蕴年清风朗月心性纯粹,他当然不会戏耍别人的感情,事实上乌桃知道,他这辈子做过最让他不耻的事情,也许就是试图利用他自己来做要挟,他想把自己也带出国。

只是她不想去,也不可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