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入妄七(1 / 2)

宴春当然不光是想要耍流氓,她更是好奇。

因为尹玉宸把面上戴着的四象面具摘掉了,也没有将眼睛用布巾束缚起来。

宴春看了他好一番春光之后,又想看看他眼睛到底怎么了,才无论黑夜白天都遮着。

只是宴春很努力地从尹玉宸身后抻脖子朝前看,那样子活像个意图攻击人的大鹅。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在尹玉宸身后贴得非常牢靠,就是没法绕到尹玉宸的正面,看到他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趴在尹玉宸肩膀上,倒是能看到他俊美的侧脸轮廓,尝试了几次没能成功看到他的眼睛,她只好顺着他散落的长发,光裸的胸膛,看向隐匿在水中……

宴春想着反正自己死了,看看也没人知道,一饱眼福之后,有点可惜。

可惜的是她自己。

她和大师兄荆阳羽名义上好了那么多年,却到最后最过分的只有几个浅尝辄止的吻。更多的时候他们之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大师兄触碰她,大都是摸头,温情脉脉。

宴春喜欢荆阳羽的长相,喜欢他肃丽高洁,对他高山仰止。

可却从没有对荆阳羽起过什么过火的心思,下三路别说看,连那方面都没想过,总想着她还小,等到修为到了,大师兄和她结为道侣,自然会教她。

可她看着这萍水相逢的小师弟,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欲。

想要触碰和纠缠的那种欲。

宴春震惊不已,看看便罢了,对着堪称陌生人的人动太过火的心思可不行。

况且她现在的状态有些像她曾经被压在涤灵池底,被灵雾卷着游荡的时候。

她试图操纵自己的意识,从这里离开,但并没有成功。

她真死了吗?她没法再乐观的这么想了。死去的魂魄是不会被束缚的。

过了好久,天色渐亮,尹玉宸澡都快洗好了,要从水中上岸穿衣服了,宴春还是贴在他的后背上。

有点要命啊。

尹玉宸长发如藤蔓一般,湿贴勾缠在他精瘦的身躯之上,迈动着长腿上岸,从之前练武穿的湿衣服里面勾出了储物袋,又在储物袋里面找出了一身外门弟子服。

宴春怀着复杂心情,看着他一层层穿衣服,岸上比水下看得更真切,若不是她现在状态飘忽,并非是真人,估计早就烧得面红耳赤了。

幸亏尹玉宸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否则真是……真是……

衣料窸窣的声音停止,尹玉宸已经将衣服穿好了,宴春看到尹玉宸弯腰,将之前用石块压在溪水边的那块纯白的手帕,贴在了脸上。

宴春只以为他是在用那手帕擦脸,但是尹玉宸慢慢直起身,那手帕依旧按在脸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动作。

宴春又抻着脖子从侧面看,尹玉宸闭着眼睛,半张脸埋在手帕里面不动了。

宴春不明所以,压根没想起来这方白色的手帕之前她用过。

更不知道她用过之后,尹玉宸就将这锦帕当成了宝贝,至今并未涤洗过,哪怕这手帕上面,已经完全没了她留下的气息。

此刻晨曦乍现,一抹暖黄自天边直射而来,

宴春只觉得自己身上一松,就从尹玉宸的后背脱离了。

她身体悬浮在半空之中,疑惑地看向乍泄的天光,尹玉宸正好这时候也将埋入手帕之中的脸抬起来了。

宴春连忙低头看向他的脸,却又还没等看清,就整个人在空中扭曲了。

她先是像一片被风吹皱的纸片,身体乱七八糟地折叠起来,而后彻底化为了一阵灵风,迅速被卷离了这一片山林。

晨曦之中,分崩离析的宴春被风带走,而尹玉宸从手帕之中抬起的眉目,却直直撞入了天光之中。

如果宴春再晚一点离开,就会发现,尹玉宸那天说谎了。

他并非是自小视弱,不可直视天光。

他现在就在直视天光。只不过直视天光的那双眼,一只清澈如泉,一只血红妖异。

迎着晨曦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眼中的红并非是什么异象,也不是密布的血管,而是他左眼的眼底,生了一片鲜艳的红斑。

那红斑覆盖了整个左眼眼白,让他的左眼看上去像是浸血一般,但他的眼球依旧和右眼一样是纯黑,却因此看上去更加的妖异。

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嗜血弑杀的魔族,才会生着红色的眼睛。

因此尹玉宸从出生开始,就因为自己的左眼受尽欺凌,无论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他的错,就连亲生母亲,也待他犹如牲畜。

他吃尽了苦头,学会了忍耐,可是因为他被打也不再大喊大叫,却让人更加视他为妖怪邪魔,因为只有邪魔是不知道痛的。

连他的名字都叫狗儿。他仿佛是个天生的畜生。

说来可悲,见过他这眼睛的所有人算在内,唯有一个宴春,肯将他当成正常人一样看待。

尹玉宸并没有直视天光多久,很快收回视线,如往常一样,戴上了四象面具。

他将手帕揣好,将地上的脏衣收好,循着石子路,去往外门弟子院的方向。

他心里盘算着,若是荆阳羽真的着人插手阴阳鱼的事情,那么今天外门应该会处理这件事了。

尹玉宸想起了这件事,就不由得想起宴春,想起了宴春,他面具之下的神色,就自然柔和起来。

哪怕宴春猝不及防出现,又不由分说帮忙处理阴阳鱼的事情,实际上是打乱了尹玉宸的计划,可尹玉宸喜欢这样,喜欢宴春插手他的事情,无论最后会怎么样都好。

他又想起那个利用意味十足的吻,心脏被撞击的鲜血淋漓。

尹玉宸并不知道,宴春昨晚整整陪了他一整夜,晨曦乍现才被灵雾卷走,否则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而被风卷走的宴春,浑浑噩噩一阵子,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在涤灵池底醒过来,睁开眼心就沉到了底。

果然她并没有如愿死去,此刻天光映入涤灵池,给灵雾镀上了一层暖黄。

宴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四处看了一圈,空荡荡的禁地里面,除了缭绕的灵雾,就只有她一个人。

宴春的心中涌上了一种难言

愤懑,想到了命魂镜中,她看到的自己的未来,有种困兽般的绝望。

命运似乎从她胆敢伸手拉住那个即将被魔窟卷进去的孩子开始,便对宴春露出了险恶的獠牙。

宴春趴在池边,如同坠入冰湖一般,针刺一般的寒冷不肯放过她每条骨缝,让她的血肉冻结,让她的灵魂冻僵。

“当~”

突然间什么东西撞在池壁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宴春低头看去,瞠目欲裂地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扣着的精美颈环。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宴春低下头伸手摸上颈环,隐隐约约地想起,她昨天修复灵府疼得恨不能去死的时候,母亲亲手给她扣上了这颈环。

多可笑,她那么爱她,却在亲手抹杀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