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那边的事儿楚云梨暂时不知,抽了个空,她去了梅苑。
外头热闹非凡,梅苑中隐约能听见一点。楚云梨进门后挥退了丫鬟,坐到了床边。
她刚才喝了些酒,说话时带着点酒香。侧头看着床上的廖振兴,道:“父亲,已经礼成了,往后林辰峰就是我夫君,你不用再担忧我的亲事。”
廖振兴如今全身瘫痪,压根就不能动。此时他是真的想翻个白眼。谁担忧她了?
“你和母亲都在病中,做不了高堂之位。”楚云梨笑吟吟:“我总觉得那地方空落落的不合适。就想着那些双亲皆不在的人成亲时,会摆上家中长辈的牌位。”
廖振兴瞪大了眼。
楚云梨摆了摆手:“你放心,你还好好活着,我不会摆你的牌位。就是你之前总说我是云家女儿,母亲也这么说,于是,我就摆上了舅舅舅母的牌位。”
廖振兴狠狠瞪着她。
楚云梨一脸理所当然:“我是云家女,就是唯一的云家血脉,拜他们本就是情理之中。往后我是要认祖归宗的。呃……带着我云家的家财。”
“最近我找了不少云家管事,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年云家的那些铺子和货物,包括库房里的东西,都被你以极便宜的价钱买了下来。更过分的是,库房里的前朝孤本,你居然是一文钱一本,这种账目,连傻子都糊弄不了。”
听着这番话,廖振兴闭上了眼。
楚云梨继续道:“你假装听不见可不行,这些都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当年的那些账本你有没有留档?”
廖振兴没有回答。
“我知道,就算是有,你也不可能给我。”楚云梨得意道:“这种事情,你一个人也办不了。云家卖东西给你的事,都是母亲做的主。不过,她如今很讨厌我,也不愿意给我看。所以,我让她身边的丫鬟去找……还真就找着了。”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泛黄的册子:“都在这里。”她笑意盈盈:“拿着这个,我应该能问廖家讨回不少东西。”
廖振兴面色泛青,呼吸急促起来。
楚云梨瞄他一眼:“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你气什么?”看了一眼手中的账本,又恍然道:“你这是恨母亲留了后手?”
她摇摇头:“就凭你的虚伪和凉薄,母亲不留这些才奇怪。”
她站起身:“今儿是个好日子。稍后我就让人先把这些账本送去衙门,请大人瞧一瞧。若是他不管,那我就去理州,请那边的大人作主。理州知府若是还不管,我就只能去京城了……总之,这东西是一定要讨回的。”
廖振兴胸口起伏不止,鼻尖渐渐流出血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大人日理万机,关于城内户籍地契更换之事,如果买家卖家都无异议,一般都是由专管户籍的师爷就做主了。当初他是送了一间铺子给那个师爷,怕别人议论,他还分了几年才将云家的产业置换过来。所以才办得这么顺利。
楚云梨站在床边,默然看着廖振兴口鼻眼耳都流出了血。良久之后,她扬声吩咐:“快请大夫。”
等到大夫前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吓得满头冷汗,急忙又开始施针,又让人熬了药灌下,总算是保住了廖振兴的命。
却也只是保住了命而已,上一回他眼珠能动。这一次,整个人昏迷不醒。
“又激动了吧?”
楚云梨颔首:“大概是得知我成亲欢喜的。”
大夫也不寻根究底,叹息一声道:“看看他能不能吃点东西,如果连水都咽不下去,那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语罢,背着药箱离开。
前院的客人还没散,都听说了廖振兴病情加重的事。有人暗搓搓觉得廖华敏今日是双喜临门。
成亲为一喜,即将做家主为二喜。
林辰峰面对众多老爷,一开始挺拘谨,后来见众人都挺客气,渐渐自如起来。
后来还陪着楚云梨一起送客。
无论众人怎么想,面上对着二人都是赞词。郎才女貌、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话听了不少。
值得一提的是,梅姨娘的娘家有些亲戚过来,没看到廖康兄弟……他们哪怕有梅姨娘极力帮忙,生意也还是做得不大,全靠着廖家扶持。如今换了廖华敏掌家,他们不敢得罪了人,走在临走时,试探着问:“阿康如何?”
“病了。”楚云梨叹了口气,面上一脸惋惜。
心下则冷笑,兄弟二人想要毒死她,药下得挺重,哪怕大夫来得及时,廖康身上的毒却还是解不了。说实话,以后也解不了。
拖两个月,还算他意志力坚强。若是怕疼,兴许不到一个月就会死。
所以,楚云梨得赶在他们死之前先把婚事给办了。否则,哪怕她认祖归宗,外人眼中廖振兴到底是养大了廖华敏,要是人尸骨未寒,廖华敏这边就大肆操办成亲事宜,难免会惹人议论。
送完了客人,新婚之夜自然是旖旎非常。林辰峰只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般,总觉得遇上她后,前面十几年的苦楚也值了。
新婚翌日,楚云梨难得的起晚了。她也不着急,陪着林辰峰洗漱用完了早膳后,搬着一叠账本去了云圆圆的院子里。
她没有疯,大夫配的药通通没喝。楚云梨也没有逼她。
无论云圆圆有多不对,廖华敏到底是在她手下平安长大了。她既然手下留情,楚云梨也没打算赶紧杀绝。
“母亲,你记得这些东西么?”
云圆圆本来不爱搭理她,看到那一堆账本也只是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楚云梨翻开一本,念道:“永和三十二年春,二月初三,廖廖振兴一两银子买下云家大河街的两间铺子,连里面的货物一起……”
清悦的女声一出,云圆圆本来没多在意,听到后来,已然浑身冷汗。她面色微变,扑上前抢过一本翻开,里面正是她自己的笔迹。
她大惊失色,质问道:“这些账本怎么会在你手中?”
楚云梨也不抢她手中那本,只将面前的这些摁在掌下:“实不相瞒,我早就想把云家的东西归还。但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知道得不多。思来想去,我觉得对着廖振兴那个混账玩意儿,你应该留了后手才对。果不其然,我在你屋子里就找到了这些。”
云圆圆下意识看向屋中各处。
楚云梨闲闲道:“别瞧了,你所有的机关暗格我都翻了出来,包括你私藏的那些银票。当初你是十里红妆,可压箱底的银票金票应该没这么多才对,那多出来的,是云家的吧?”
云圆圆瞪大了眼:“你胡说。”
楚云梨嗤笑:“你当年的嫁妆不少,为求稳妥,应该会在出嫁之前就去衙门记档,稍后我请大人作主时,会让她查一查。该你的就是你的,属于云家的那些,你得原封不动还回去。”
云圆圆狠狠瞪着她,仿佛要把她灼烧出两个洞。想到什么,她得意道:“你还啊,刚好全部送给昌盛。”
楚云梨颔首:“我是云家女儿,也会一并还回去。”
云圆圆:“……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世,没有人证物证,你回不去!”
“你忘了梅姨娘?”楚云梨伸手抢过她手中的册子,捧着那一堆账本哈哈大笑离去。
云圆圆颓然坐回椅子上,浑身骨头都像被人抽走了一般,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这么离谱的账本,谁都看得出疑点,大人翻阅过后,找了云家的管事和当年廖家知情的管事一对,又找了当年那个收下铺子的师爷过来询问,将曾经云家那些祖传下来的铺子一间间买了回去。
不过,廖家买的时候价钱实在便宜,就跟还回去差不多。
还有云圆圆手中的那些金票,她这些年来哪怕一文都没花,也只占了其中的一成。剩下的九成,都是云家世代的积攒。
当年云圆圆的嫁妆可以算是城里几十年来,所有出嫁姑娘中的头一份。可见云家积攒之丰厚。
说实话,所有的铺子摆出来,楚云梨粗粗一瞧,就看得出来,廖振兴这些年来别说赚了,甚至暗地里还赔了不少。众人眼中的经商奇才,不过是踩着云家百年积攒供出来的而已。
只查账就足足三日,查完已经是深夜,楚云梨拿着属于云家的墨迹未干的地契回到廖府时,天已蒙蒙亮。
林辰峰在门口接她,给她系上披风。
楚云梨笑着道了谢,握着他的手去了梅苑。
廖振兴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楚云梨屏退下人,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银针在他身上各处扎了几针。
没多久,昏睡的人清醒过来,眼神还有些迷蒙。
“父亲,你醒了?”楚云梨将手里的地契递到他面前,一张张揭开:“你看得清楚吗?”
廖振兴看着那些地契上云林的名儿,整个人颤抖起来。然后,他喷出了一口血。
楚云梨机灵地一避,道:“我才从衙门拿回来的,可不能弄脏了。”
廖振兴瞪着她,一口接一口的吐血,眼耳鼻处都有血迹流出,呼吸越来越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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