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狭路遇(1 / 2)

江琮的手停在空中。

片刻前, 还有一杯茶被他握着,可还没送到嘴边,便被一个怒火冲天的小娘子一把夺过, 摔碎在地上。

略作停顿后, 他从善如流地端起桌案上另一杯,施施然饮了起来。

小娘子瞪着他:“那是我的。”

江琮回应道:“嗯。”

她好像已经气急败坏:“我喝过了!”

他耐心道:“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泠琅恼怒地说,“你好歹一个分舵舵主, 怎得连个老头子都看不住?”

江琮吹了口茶面上的热气:“我何时说过我是什么舵主?”

泠琅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你当我是傻子?事到如今, 还想装什么。”

江琮啜了口茶汤:“夫人大早上就砸碗摔杯,还净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泠琅冷笑一声。

下人早已远远避开,此时室内一片清净空旷, 只有潺潺流水声透窗而来。若不是眼前这个装模作样脸皮颇厚的男人, 本该是个十分清爽惬意的早晨。

她一屁股坐在江琮对面的椅子上,伸出一根手指:“九夏——”

“他感官敏锐非常, 身手极其灵便。他是你的人, 对吗?”

江琮放下杯盏:“他不过是一个看马厩的, 顶多跑得比平常人快些罢了。”

“那可不只快一些, ”泠琅说,“从翠屏山脚奔到山顶碧云宫,常人需要一个时辰,而他只花了半刻钟。”

江琮抬眼看她, 并不答话。

泠琅自顾自道:“我曾探查过侯府——那是一个深夜, 极其寒冷,地上还有新雪, 他站在墙下, 能轻易嗅闻到我潜伏在屋脊后的气息。”

“你说这只是个看马厩的,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泠琅继续道, “一开始以为,泾川侯夫妇当年戎马四方,如今虽无职,但依然保留了当年一些能人手下。但后来种种迹象表明,他其实只听命于你。”

江琮温声道:“夫人何以见得?”

“夫君,”泠琅柔婉一笑,“九夏三冬,你给下人起名未免太没新意了些。”

江琮淡淡道:“这不能代表什么。”

泠琅将手撑在下巴下,直勾勾地盯着他:“我曾听闻,有一种培养斥候探子的独特手段。”

“挑选耳聪目明的强壮孩童,从五岁开始蒙着他的双眼,垫高他的脚跟。让他像盲人一般生活,并且只能踮着足走路,从而锻炼感官与腿脚。”

“如此到十五岁,解下巾条,已经可以听到二十步以外的叶片坠落声响;放开垫布,能轻松攀上十尺高的树木。”

少女摇了摇头,叹气道:“极少有孩童能活到十五,百人中至少折损九十九人,真是残忍。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同时也有所需求的,唯青云会而已。”

“依照这种方式培养出来的密探,被称为——”

“青、云、眼。”她凑近他,舌尖在上颚轻轻地点,一字一顿道。

泠琅弯起双眼笑,“青云十二舵,每个舵主都隐于暗处,无人知晓是谁。但各有一双眼替他们观察窥伺、查探世间,这双眼便是青云眼。”

“我说对了吗?夫君。”

江琮也笑得柔和:“夫人见多识广,这等僻怪传说也能信手拈来。”

泠琅羞涩道:“哪里哪里,那日醉春...

楼,九夏聪敏灵活如此,竟然能撞到那桌闲汉身上,本就令我十分疑惑。”

她顿了顿,道:“更别说,那几人后来早就被侯夫人放走,却依然不知所踪,只能是别人插了手。”

江琮看着她:“这也不能判定同我有关。”

泠琅瞥了眼他身上的衣服,领口规整地扣到最高处,半点脖颈都露不出来。

回想着衣衫之下的景象,她翘起嘴角道:“兰蝎膏,不治风寒体虚,专治刀剑伤口,还未感谢夫君慷慨赠药。”

江琮长叹一声,竟有点折服的意味:“夫人甚聪敏。”

泠琅娇婉道:“夫君甚无用。”

她说了一大通,正是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杯盏仰头便灌。

江琮贴心提示道:“我喝过了。”

泠琅一口气喝完,啪一声放回:“无事,夫妻本一体。”

“夫妻本一体,”江琮微笑,“夫人把我的底儿摸了个透,我却连夫人姓甚名何都不知。”

泠琅傲然道:“坐不改名行不改姓,李泠琅三个字绝不作假。”

江琮钦佩道:“好有气性,那不知夫人哪些话是作假的呢?”

他慢慢摩挲案上仅有的那只杯盏,指与瓷是相似的润白:“父亲生辰?一文一杯的醉雕?亲手熬制的甜羹?”

那双桃花眼含着的笑意透露出危险意味:“自幼打架,还打断过手——这话倒可能是真的。”

泠琅抬手掩唇,一双水凌凌的眼眨得十分做作:“夫君为何突然如此咄咄逼人?人家好怕。”

江琮斜睨着她:“胆敢夜闯侯府,一骗半年,夫人竟会害怕?”

泠琅纠正他:“还有两个月才满半年。”

江琮轻笑:“我盼着夫人早些交代,才好让此情长长久久,远不止半年。”

泠琅哼了一声:“你昨晚捉住周厨子的时候,竟没盘问出来?”

江琮耐心道:“问了——但毕竟时间紧迫,我得赶着去同夫人叙话呢。”

“你管那叫叙话?罢了,他都说了什么?”

“他只说,春秋谈同李如海之死有关,你是为了李如海找上来的。”

“不错,”泠琅坦然道,“去年我找到了铸师,他告诉我春秋谈出现在侯府,于是我便依言上京打探。”

江琮缓声道:“见侯府不好潜入,便打上我的主意?”

泠琅扯了扯嘴角:“不管你信不信,这生辰八字我一点没弄虚作假,同那什么真人所说的恰好能吻合上。”

江琮笑了笑:“如此,我同夫人是天赐的良缘。”

泠琅含羞带嗔地看了他一眼:“那夫君找春秋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