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天灾人祸(2 / 2)

“还没。”

“那我们先去吃饭吧。”琴多说。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西列斯跟琴多说起了他即将拥有的新课题。

“封印物……”琴多若有所思地念着这个词语。

失控的时轨。获得活性的时轨。西列斯想。那就是封印物。

从某种角度来说,那就像是获得了自我意识的物品……等等。西列斯突然一怔。

获得了自我意识的物品?

他几乎下意识望了望自己的手。

……骰子。他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突然意识到,骰子不就像是一种封印物吗?

而过去这段时间里,骰子的表现也的确越来越活跃了。在判定之后进行的说明,骰子的语气也显得越发人性化。

西列斯不禁微微皱了皱眉。从这个角度来说,骰子就像是得到了活性……但是,西列斯自己却没有什么灵性丧失的感觉。

琴多似乎正要说什么,但是他注意到了西列斯略微严肃的表情,便问:“您想到了什么?”

“回去说。”西列斯不会在这种公共场合提及判定的事情,“你呢?”

“封印物……”琴多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只是想到,您刚才说封印物最早是由旧神追随者搞出来的,那么他们会不会已经在相关研究上获得了一些进展?”

“比如?”

“比如……用以复活旧神?”

西列斯陷入了思索之中。在这个时候,一个词语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他的大脑之中。

“容器”。

当布鲁尔·达罗死于自己未婚妻刀下,当卡罗尔利用【死者的话】与布鲁尔进行最后的交谈,他们得知幕后黑手正在创造一个让旧神复苏的“容器”。

br /> 他们认为那就是布鲁尔本身。因为布鲁尔并不愿意这么做,所以他才会让未婚妻杀死自己。

但是,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

当时布鲁尔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家族……那是一个……容器。”

家族?容器?

究竟什么是“容器”?

西列斯想了片刻,最后无奈地说:“这世界的秘密还真是多啊。”

琴多赞同地点了点头。

吃过午餐,回到洛厄尔街32号,他们一边收拾东西,西列斯一边提及了令自己在意的骰子的事情。

当然,他没有将自己穿越的事情说出来。他只是说,他能够进行那种“判定”,是因为他获得了一个“骰子”。在琴多看来,那大概是类似于时轨一样的东西。

琴多这才恍然,他饶有兴致地说:“怪不得您的洗牌手法那么厉害。”

西列斯:“……”

这两件事情有关吗?

他默然望着琴多。

琴多笑了起来,凑过来亲了亲他,然后才说:“开个玩笑,您别生气。”

西列斯不理他的玩笑,只是问:“你觉得那个骰子有可能是封印物吗?”

琴多琢磨了一会儿,然后说:“很难说您这种力量的本质是什么。不过,那似乎与启示者的力量有所差别。因此,我认为……

“不能说这个骰子是封印物。它可能只是在某些方面与封印物有些相似。”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认可了琴多的看法。他也不认为,骰子的力量与启示者的力量有任何关系……他是说,在“复现”过往这件事情上。

但是他却猛地因为另外一个可能而怦然心动起来。

他想,如果他深入研究封印物,那么,他有可能与骰子建立一种更为稳定的沟通吗?

目前他与骰子的沟通完全是骰子单方面的通知。他与骰子无法交流、无法交换信息,骰子还总是语焉不详。但是,如果西列斯从另外一个角度更仔细地了解骰子的本质呢?

> 他因为自己此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而感到惊讶。

西列斯不由得怔怔地站在那儿,陷入了思索之中。

琴多对他这样的习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便只是耸了耸肩,然后就继续收拾物品了。

隔了片刻,西列斯回过神,走到琴多身边亲了亲他,然后说:“谢谢你,你启发了我。”

“我很荣幸。”琴多说。

西列斯便又提及了一件事:“卡尔弗利教授赠予我的那些书籍,恐怕得放到这里了。海沃德街6号的小书房恐怕放不下。”

“哦,那太好了。”琴多笑起来,“我很乐意为您保管您心爱的物品。”

西列斯有点怀疑地打量着他,因为他觉得,以琴多的风格,这话可能没这么简单。

果然,琴多又说:“希望您也能将您的爱交给我保管。”

西列斯怔了片刻,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琴多不满地问。

西列斯说:“我以为,你会说,将我的心交给你保管。”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那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恐怖故事了。”

琴多:“……”

呵,小说家。

可他瞧见西列斯难得笑到眼睛弯起的样子,便不免觉得心都软了,只能承认自己也生不出什么火气。他便叹了一口气,轻柔地在西列斯的唇边吻了吻。

西列斯在洛厄尔街这儿待了一下午。琴多的东西不算多,收拾起来并不麻烦,但毕竟他们还得将这个房子打扫一番,这就有些费时间了。

西列斯晚上还有一节公选课,于是四点多的时候,琴多便催着他回学校。西列斯与他交换了一个吻,然后就与他道别离开了。

傍晚的拉米法城刮起了大风。等到夜幕降临,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这才十一月中旬。西列斯不免这么想。

公选课结束之后,他裹好大衣,快步回到了海沃德街6号。等到洗了一个热水澡,西列斯才感到自己僵硬的身体重新灵活起来。

他承认自己低估了拉米法城冬日的寒冷,不由得开始考虑火炉的事情。不过,他又想到,明明原身记忆中的拉米法城还没有冷到这个程度。

一些零星的地球地理知识闪过他的大脑,最后也零星离开。他在寒冷的冬夜中,再一次开始怀念地球的互联网。

第二天早上起床,西列斯又打了个喷嚏,并且意识到自己声音沙哑、头痛欲裂。

他静静地在床上坐了片刻,然后叹了一口气。

来到异世界的第一个冬天,他把自己冻感冒了。怎么会有他这样的穿越者。

好在症状不是很严重。西列斯看了看时间,就抓紧时间洗漱,然后去了一趟校医院。

“早上好,切斯特。”西列斯与切斯特医生打了个招呼。

切斯特被他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忧心忡忡地说:“教授,您真得注意身体。”

“我会注意的。”西列斯低声说,“或许您可以为我开点药?”

“当然可以。”

切斯特为西列斯开的药是一种草药熬制的浓缩汤液,西列斯需要回去自己用温开水冲泡一下。他闻了闻,闻到一阵熟悉的辛辣姜味,便稍微放下了心。

……他不是不信任切斯特。他只是不信任这个时代的医术。

这是将精神病指认为“对神明不够虔诚”的年代。他得为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尽管他在来到异世界的第一个冬天就生病了。

切斯特医生说这药得吃上一阵,好在西列斯年轻,不至于被这样的小病打垮。

说着,切斯特叹息了一声,说:“回来之后,我去拜访了一 些朋友,其中就有在医院工作的正式医生。他们提及了今年冬天不妙的局势。不少老人恐怕……”

他摇了摇头。

这已经是西列斯第无数次听闻此事了。即便如此,他也仍旧感到心情一阵沉重。

死亡是每个人都终将面对的话题。他想。

切斯特又说:“冬天才刚刚开始。”他顿了顿,“教授,有时候我在想,无烬之地的残酷与如今气候的残酷,哪个更为令人苦恼?”

“天灾人祸。”西列斯低声说,“都令人为难。”

“是啊。”切斯特长叹一声。

他们都沉默了片刻。

提及医生,西列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问:“对了,你知道西城有什么医生,是与地下帮派有关的吗?”

诺娜·诺里森。那个偷窃博物馆藏品的守门人的孙女。

在深海梦境中,幽灵先生得知,诺娜当初将那朵爷爷偷来的铜铸番红花,交给了一名医生。而那朵铜铸花最后却是在地下帮派的人手上出现。

地下帮派。医生。这两点联系起来,让西列斯第一时间想到了切斯特·菲茨罗伊。

当初那名叛教者哈姆林之所以会去寻找切斯特治伤,就是因为他在地下帮派听闻了切斯特医生的名声。西列斯一直想与切斯特说到此事,但是始终没什么机会。

这次正好提及了医院与医生,西列斯便问了起来。

“医生……地下帮派?”切斯特有些奇怪地重复了一下,然后他慢慢摇了摇头,“西城本来也没什么医生……拥有正式执照的那种医生,我指的是。

“如果您说的是普通的行脚医生,那我就更加没什么了解了。或许您指的是西城的达尔文医院?”

达尔文医院。西列斯微微一怔。

他知道这所医院,因为这家医院并非只开设在西城,东城也有两家。这是一家颇有声誉的医院,背后似乎有不少商人、贵族的支持,看病的价格算是中等,偶尔也会为一些贫民提供免费体检与开药。

当然了,对于普通的西城人来说,他们可能宁愿去休谟药铺买药,也不愿意去昂贵的医院看病。

切斯特又说:“提及医生,或者有什么重病需要治疗,那么西城的人们恐怕会第一时间想到达尔文医院。如果您有什么朋友需要在西城治疗的话,那也可以去那儿。

“我认为,地下帮派的人恐怕也不敢招惹这家医院。当然,我也十分乐意为您提供帮助。”

切斯特大概是误会了西列斯的意思。他以为西列斯有什么朋友招惹了地下帮派,所以需要一位秘医为其治疗。

西列斯点了点头,然后解释说:“您误会了。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我有一个认识的孩子,她生了病,又与地下帮派扯上了关系,现在不知所踪。我怀疑从医生那儿能了解到她的下落。”

切斯特这才恍然,这事儿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他倒是说:“西城的孩子……这让我想到了发生在‘初雪之光’号列车上的事情。”

西城的平民父母;生病的孩子;地下帮派的悬赏;不明真相便决定前往无烬之地寻找赚钱的机会,然后父亲死于失控的时轨,母亲陷入绝望。

西列斯微微一怔,他不由得说:“这中间或许会有什么关联。不过,我还没能收到那位母亲的来信。”

切斯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西列斯与切斯特道别,然后前往了办公室,与两名学徒会面。

朱尔斯也感冒了,正不停地吸着鼻子。多萝西娅穿了一身较为朴素的裙子,神情有些低落。

开学的第一次见面,西列斯不打算与他们聊什么过于专业的话题。他们聊起了天气、冬假的安排等等。

西列斯这个学期对他们的要求一如往常,仍旧是书单、论文。两名学徒对此也并不意外。

不过,他们倒是同时提及了一件令西列斯感到意外的事情。他们这个学期可能无法继续担任西列斯的助教了。

据说是由于这个学期开始的时候,文史院文学史专业的主任,曼特尔教授突然指定朱尔斯和多萝西娅两个人去办一个学生社团。

朱尔斯与多萝西娅为这事儿十分认真地向西列斯道歉,但是他们实在无法兼顾两方。尽管这么说,但是多萝西娅的语气却颇有深意。

西列斯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后就十分理智地说:“我明白了。我会另外找一位助教的。”

他想,或许琴多会是一个合适的选择?既然此前卡贝尔教授曾经将默文助教带进拉米法大学,那么西列斯应当也可以让琴多来成为他的助教。

西列斯十分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忙碌的日程绝对需要一位助教的帮助。

不过……为什么朱尔斯和多萝西娅会突然接到这个任务?

他们的对话仍旧平淡地进行下去。一个多小时之后,西列斯注意到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便提前宣布了下课。

两名学徒陆续离开,而西列斯感到食欲不振,便在办公室里坐了片刻。他从抽屉里找到了自己曾经想要寄给霍雷肖·德怀特的信件,一时间万分感叹。

他最终还是将这份信件暂时保存着。目前,他仍旧不知道官方对于霍雷肖这样间接参与格雷森事件的人会如何处理,多米尼克那边也没有透露口风。

片刻之后,办公室的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西列斯回过神,说了一声“进来”。

进门的是多萝西娅。她保持着一种平静到严肃的脸色,直到关上门,她才突然气愤地说:“教授,这太糟糕了!曼特尔教授怎么能这么做!”

西列斯不禁问:“怎么了?”

多萝西娅说:“他是故意针对您的,教授!他希望我和朱尔斯知难而退,直接把我和朱尔斯的助教身份取消了。朱尔斯不敢和您直说,但我可不怕这位教授!”

西列斯微微皱眉。

曼特尔教授。他当然知道这位教授的存在。

曼特尔教授是文学史专业的主任,相当于西列斯的直系上司。不过西列斯对这位教授并不是十分了解,因为对方年事已高,已经不再活跃于一线教职工作上。

实际上,按照原身的记忆,专业内部曾经倾向于让西列斯曾经的导师,布莱特教授接过专业主任的职务。但是曼特尔教授一直没退休,于是这事儿便搁置了下来。

直到现在,布莱特教授都要退休了,这事儿也没能决定。

文学史专业的教授并不多,算上西列斯和布莱特教授,另外也就只有三位教授。而那三位教授实际上也与布莱特教授差不多年纪。

……换句话说,此前布莱特教授希望西列斯代课、为西列斯铺路的做法,实际上就是希望能让西列斯最终接过专业主任这个职位。

当然,那可能还需要不少年的积累。不管怎么说,那起码是一种未来。

……但是按照此时多萝西娅的说法,曼特尔教授反而对西列斯有些不满?

西列斯一阵头疼,不知道是因为感冒的问题,还是因为这麻烦的行政事务。

多萝西娅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教授,您以本名写作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儿本来没什么,但是由于此前的格雷森事件,您的小说也牵涉其中,这件事情便被曼特尔教授知道了。

“于是,曼特尔教授似乎认为您不务正业,对您颇有微词,想要排挤您……您知道,曼特尔教授是个古板的老头。总之,这事儿对您来说太不公平了!”

西列斯保持着十分冷静的态度,没有被多萝西娅所描述的局面激怒。

事实上,他甚至觉得曼特尔教授的做法有点滑稽。逼迫他的助教离职?可这两名学生终究是他的学徒,这种做法有什么意义?

又或者说,他是试图让西列斯意识到问题所在,然后自己主动辞职?可他为什么要去针对两名无辜的学生?

西列斯思索片刻,感到自己有必要去拜访一下布莱特教授。他今年才刚刚入职,理论上不应当受到这样的针对,即便他写小说。

大学教授有副职也并非不能理解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曼特尔教授觉得他写的言情小说过于伤风败俗?

西列斯态度较为温和地与多萝西娅交谈两句,让多萝西娅也冷静下来。他问:“既然这样,那么你们的助教补贴……”

“您不必担心我。至于朱尔斯,我们将要去申请的社团也会有相应的经费下来。”多萝西娅说,她顿了顿,又说,“教授,我希望您来成为这个社团的指导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