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1 / 2)

生完孩子很快就是洗三, 宫里添了盆出来,纳兰府上更是宾客盈门,热热闹闹大办了一场。

卢希宁还只能被人搀扶着走几步,她实在受不了身上的酸臭血腥气, 太医开了药熬汤擦洗过, 总算舒服了些。

卢希宁本来很想母乳喂养, 只是她还在吃药养伤, 只能遗憾作罢。孩子每天吃了就睡, 睡了就吃,身边一大堆奶嬷嬷丫鬟伺候, 加上觉罗氏不错眼亲自看着,她也乐得清闲自在, 只需要好好养身体。

觉罗氏掀帘进屋, 见卢希宁正在拉着孩子的手臂,然后放下。睡着的孩子伸长手, 手指张开手臂飞舞, 腿一伸, 嘴巴一撇要哭不哭。

她赶紧小跑着上前, 拍着襁褓嘴里哦哦哦哄着,嗔怪地道:“你呀,哪有做人额涅的,这般逗孩子玩。”

卢希宁不懂儿科,唯一知晓的是怎么检查婴儿的神经系统。她也没解释, 伸手轻触孩子的嘴角, 他小嘴张了张, 下意识转头要去寻她的手指。

加上奶嬷嬷喂奶也没有问题, 孩子的拥抱反射, 吮吸反射与觅食反射都正常,卢希宁勉强放下了心。

只是,卢希宁看着孩子红红皱巴巴起皮的脸,她知道孩子生出来时都差不多如此,只是看到自己的儿子长成这幅样子,还是很嫌弃地道:“额涅,他看上去真是好丑啊。”

觉罗氏瞪了她一眼,说道:“胡说,他哪里难看了,老大生出来比他还要难看呢。孩子一天一个样,再过上些时日,长开之后就好看了白白。说起老大,他也真是,孩子的名字早就该想好,书真是都白读了。别人家说孩子要养住了才取大名,我倒觉着吧,没有取名上了族谱,孩子哪能算自家人?就算没有大名,小名也该取一个,孩子取贱名好养,不如就叫他长生,你觉着这个名字可好?”

卢希宁愣住,她蓦然想起,纳兰容若好似从没有抱过孩子,平时几乎看都不看他一眼。

孩子洗完三之后,纳兰容若已经回去当差。卢希宁沉默片刻,说道:“额涅,这些天我身体不大好,没顾得上孩子的名字。长生这个小名很好,等到夫君晚上回来后,我让他想大名。”

觉罗氏笑着点头,慈爱地哄着孩子,轻言细语道:“长生,以后你呀,要好好平平安安长大,长寿多福。”

卢希宁打量着觉罗氏疲惫的眉眼,说道:“额涅这些时日辛苦了,我这里没事,孩子就放在这里,你早些回去歇一阵吧。”

觉罗氏抻了抻身子,说道:“我不累,你这次生产才吃足了苦头。昨天洗三时,你大哥拉着老大,碰头问了好久,我见到你大哥眼眶都红了。你嫂子肚子大了不宜走动,如今家里的事情都落在了他头上,你大哥比上次见面时也瘦了好些,先前我差人送了些补品过去,给你嫂子与大哥都补补。”

卢希宁道了谢,觉罗氏不在意摆摆手,微叹着说道:“你大哥是真疼你,你生了以后差人去报喜,他立即跟着报喜的人来了,虽说这不合规矩吧,可真遇到了亲人的事情,谁还管得了什么规矩不规矩。以前说是男人不能进产房,可老大当时冲进来时,我见着真是既嫉妒你,又替你高兴。宁宁啊,你得要与老大永远都和和美美。我瞧着老大,这几天瘦了许多,我看着心疼得紧,说他也只说知晓了,等他回来后,你也劝他几句,他听你的。”

卢希宁听得歉疚至极,这几天她的确没顾及到纳兰容若。等到傍晚他从衙门回来,洗漱换好衣衫来到她床边,不禁认真打量着他。

纳兰容若岂止是觉罗氏所言的瘦了许多,本来微凹的眼眶深深凹陷进去,就算在笑,也掩盖不住眉眼间的忧郁。

吃完晚饭,纳兰容若搀扶着卢希宁在屋子里慢慢走动消食,走了几步之后,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说道:“我自己能走,你让我自己走几步。”

纳兰容若紧张不已,扎着手跟在身后。卢希宁稳稳走了几步,回头微笑看着他:“我真没事,也不会逞强,下午我已经下床自己走过。就算动了很大的手术,也要下床走动,不然五脏六腑会黏连在一起。手术就是切开人的身体治病,比如打开大脑,切除里面的病变部位。心脏有问题,可以换一颗好的心脏,不仅如此,心肝肾肺等很多器官都可以换。人也可以上天,除了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之外,还有另外的星球。”

纳兰容若彻底愣住,怔怔看着卢希宁,她站了一会累了,便在榻上坐下来,脸上带着笑看着他:“你是不是觉着很可怕?”

“不是可怕,我是觉着不可思议。”纳兰容若走到卢希宁身边坐下,让她舒服靠在自己的怀里,犹疑片刻后说道:“宁宁,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的来历?”

> 卢希宁嗯了声,仔细说了自己的世界,从小长大的地方,以及所学的东西:“我来到这里,就好比你去到了几百年前的英吉利这些地方,什么都不懂,那时候我很害怕。可是有我哥与嫂子,后来还有你,有额涅,有黄履庄,有数学天文院努力上进的人。我还有长生,哦,对了,下午额涅给孩子取了小名叫长生。你们让我真正在这个世上有了归属感,当然最主要还是你,就是长生也比不上,因为你是我回来的唯一理由。”

纳兰容若贴着她的脖子,半晌都没有说话。卢希宁感到 耳边一片温热,她反手握住他放在身前的手,轻声道:“所以,你不要担心害怕,更要保护好自己,我们以后还有漫长的路要一起走。”

纳兰容若狼狈别开头,拭去眼角的泪,说道:“宁宁,在你人事不省的时候,我那时万念俱灰,只想着你若是你走了,我也随着你而去。等你醒来之后,我又患得患失,生怕你哪天又不在了。是我想得太多,你说得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我现在就倒下,留下你该怎么办。”

卢希宁说道:“不对,不是留下我,还有长生呢。若是你倒下了,我也会活下去,开始会很难受,每天都会哭,渐渐就会哭得少一些,等几年过去,就只在年节时,或者看到与你相关的东西时,会想起你,稍微感叹几句。生活得继续向前,也不会有人真正心碎而亡,除非那人的心本来就有病。说心死其实不对,最重要还是大脑,大脑死亡才是判定死亡的标准。”

纳兰容若:“......”

不知为何,他所有的失落难过郁闷,全部烟消云散,咬牙说道:“嗯,若是我不在了,照着你的说法,你肯定要另外嫁人。你跟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谁?黄履庄,还是数学天文院那群你的仰慕者?”

卢希宁耳根被他温热的呼吸吹得发痒,忍不住缩着脖子咯咯笑起来,“哎呀你别乱说,我谁都没有看,自从我怀孕起,连大门都没出,谁都没见过,都已经在家里生生关了近一年了。”

纳兰容若哼了声,亲着她的脸颊:“反正除了我,你这辈子休想与别人在一起。我会活得好好的,与你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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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容若见她板着脸,狼狈移开了目光,干巴巴说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没有不喜欢他。”

卢希宁伸手搬正他的头,凑上去直视着他的双眼,咄咄逼人道:“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休想撒谎。你为何嫌弃长生,是不是因为他长得难看?就是再难看,你也有一份贡献在里面!”

纳兰容若无法,只得闷声老实说道:“宁宁,虽然他长得的确不好看,我却没嫌弃他。因为他害你差点离开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想起你当时躺在血泊里,生死不明的样子。”

卢希宁气稍微顺了些,指着躺在悠车里睡得正香的长生,说道:“那你去抱抱他,他可是你的儿子。还有,额涅说要你给他取个大名。”

纳兰容若盯着眼前软软小小的一团,动来动去调整姿势,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回头看着卢希宁,朝她讨好地笑道:“宁宁,你看他睡得正香,我就不要吵醒他了,不然他又会咿咿呀呀地哭。”

卢希宁看着他勉强的样子,也没有为难他,说道:“好吧,这次就放过你。听额涅说什么抱孙不抱子,这个说法就是胡扯,你可别听啊。”

纳兰容若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连连说好,略微思索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名字,就叫他海亮好不好?”

卢希宁念了几次海亮,狐疑地斜着他:“我哥书没你读得好,但我觉得海亮这个名字,你取得很敷衍,跟阿宝的大名叫文保差不多。你怎么不干脆叫他天亮,河亮湖亮溪亮呢?”

纳兰容若实在憋不住闷笑出声,说道:“那不如宁宁你取吧,你取的名字我绝对不会反对。”

卢希宁认真思索之后,说道:“海亮这个名字吧,也不是那么不行。如果我取的话,会更有气势些,比如在前面加个具体的海,比如黄海亮,渤海亮这些,算了,就叫海亮吧,要是名字太奇怪,以后他去读书,同学会笑话他。”

纳兰容若笑个不停,重重亲了她一下,长叹道:“宁宁啊,与你在一起后,真是每天都快活似神仙。”

卢希宁也笑,笑完之后郑重其事地道:“你要永远这么快活下去,还有,得赶紧把身体养好。我坐月子吃的都是些补汤,你也跟着我一起吃吧,正好一起补了。”

纳兰容若也不敢反抗,加上心底淤积的情绪散去,等卢希宁出了月子,她养得气色红润,孩子从红彤彤变成了白胖胖圆滚滚,他也恢复了以前的身形,甚至比以前还要胖几分。

早上起来吃过早饭之后,卢希宁看着他皱眉不断扯着腰间的衣衫,嘀咕抱怨道:“明明前几日穿着还很合身,现在已经有点儿紧绷了。宁宁,你没有养胖,就我与那小子一起胖了。”

卢希宁笑着安慰他道:“没事,你又要随行去蒙古,等你回来之后,肯定会瘦下来。”

说起前去蒙古之事,纳兰容若脸一下垮了下来,拥着她说道:“宁宁,晚上我就见不着你了,都是那小子,真是烦得很,不然你至少可以一起去南苑。”

康熙夏天奉太皇太后去南苑避暑,然后再从南苑径直去蒙古草原,召见各部落的蒙古王公。纳兰明珠等王公大臣会跟着一起去南苑,作为武英殿大学士,今年也要随着圣驾去蒙古。

觉罗氏舍不得离开孙子,留在了府里陪他们。卢希宁说道:“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我等着你回来。”

纳兰容若不舍亲着她的额头,叮嘱道:“你记得不要贪凉用太多冰,你才出月子,身子还虚着呢。”

卢希宁叫奶嬷嬷带上长生,推着他往外走,说道:“得早些出门,不然你又要骑快马赶路。我先把儿子放到额涅那里,趁着早上天气凉快,回去看下嫂子。”

纳兰容若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说道:“前些天我遇到大哥,他说嫂子一切都好,阿宝现在也懂事乖巧多了,若有什么事情,你差行墨递个消息来。”

行砚跟在纳兰容若身边,把行墨留在了府里给卢希宁差遣,思前想后仍然觉得不放心,叮嘱道:“宁宁,长生哭的话,你让奶嬷嬷去哄,别成天抱着他,你的手还没有力气,别累着了。”

在卢希宁的威胁下,纳兰容若对儿子不再敬而远之,不过总是念叨个不停,晚上一回来,就把儿子让奶嬷嬷抱了去,要不干脆扔给觉罗氏看着,只留下他们两人,谁也不许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