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皇婶(1 / 2)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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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足有一旬, 沃檀没再踏出过秦府。

秦大将军看着,还道自家姑娘真收了心一意待嫁,但觉欣慰, 可又哪里知道她天天给手腕上药, 再指着小丫鬟揉肩按背,或在心里画王八骂自己那位未婚夫婿。

这日尚衣局的人过来量体,从脖子到脚趾, 沃檀被软尺圈了个够本。

尚衣局的人走后, 门房送了个帖子过来。那帖子裱得极为华美, 打开一看, 是平宜公主府送来的。

这位公主似乎酷爱打马球, 或说爱看别人打, 这也才时隔几个月,便又再度兴师动众要办马球会。

而便在秦元德正打算带沃檀出门之时, 王府着人送了东西过来。

正厅之中,王府仆众鱼贯而入,个个手上端着漆盘。漆盘里头最先令人瞧见的, 莫过于那几套骑装了。

骑装共有三套, 俱是不同颜色的,连束带和麂皮靴都配得好好的。

除此以外还有两幅手套,分别是绦绢与金丝织就。一幅长达肘部, 一幅仅至腕口, 飘着用来收束的绳子。

沃檀还未露反应, 香叶便一幅笑模样叹道:“这是生怕小姐被缰绳伤着手呢, 王爷可真贴心。”

沃檀看她一眼, 再看了看那些东西, 语声幽幽地:“要来做什么, 没得捂一手臭汗。”

领人过来的韦靖待听这腔调,便知她心气不虞。

可他还替他们王爷觉得冤呢,毕竟身子险些被她掏空,近来天天多喝了几幅调理身子的药不说,吕大夫还动不动在耳边规劝,让王爷莫要纵欲过度,直令王爷那白玉似的面皮数度浮了红痕。

唉,所以这叫个什么事?简直两败俱伤。

韦靖带人走后,秦元德出瞧出里头的不对来,摒退香叶问:“檀妹,你可是与王爷闹别扭了?”

沃檀气苦,又不好说挖坑埋过自己的事,只能摇头否认道:“我见都没见过他,闹的什么别扭。”

没见过么……秦元德默默地看了眼府里的院墙。

这墙防得住旁的闺秀,却定然是防不住他这位妹子的。

话虽不好说得太明显,但有些话却不能不说。秦元德略忖了忖:“檀妹,若是你在王爷跟前受了委屈,切要跟我或向爹说一说才好。倘使这会儿便忍气吞声,往后就怕委屈要越受越大。”

停顿两息,秦元德还特意拉出听过的往事来:“我曾听禁军的兄弟说过,他妹子嫁人前跟他妹夫也是瞧着卿卿我我,可成婚后不久那孙子便嫌沏的茶太烫,拧眉把妻子给斥了一通。那女子头回也是忍着不告诉娘家人,但有一就有二,后来那孙子越发有恃无恐,甚至还动起手来……”

说到这处时,秦元德甚至咬了两下牙,仿佛这说的是自己妹子:“后来那女子回娘家省亲,家里女长辈瞧着不对劲,便硬是把人拉着看了一通,见她身上青青紫紫,没一块好肉。后来还是娘家几个族兄把那孙子一顿好打,人才彻底老实下来。”

沃檀本剥着山核桃的,闻言手里嘴里都停了下来。

她虽没被打,但身上确实也有青有紫,甚至还有齿印子……那病秧子生肖大概是狗吧!居然敢咬她!

不过这么下停滞,秦元德狐疑的目光已然追了过来。以防他误会,沃檀忙拿话搪了两句,又转...

移话头问:“近来京里是不是在审什么大案子,好像还牵扯到陈姑父府里了?”她面露忧虑:“应当不是什么大事吧?不会影响姑父姑母?”

提及这事,秦元德亦攒起眉锋道:“是一桩私铸钱的案子,牵扯到朝中几名要员……据查,这几人都曾因历年考绩之事,向姑父施过贿。”

纵是沃檀再不通条律,却也知道私铸钱是要掉脑袋的大罪,这要被坐实了,陈沧那吏部尚书的位置可难坐稳。

啧,这些朝官鬼脑筋可真多,还不如她们六幺门人老实。

……

几日点着便过,说不上晒的日头底下,很适合打马球。

在公主府里头,沃檀算是体会了一把众所瞩目的巴结。

上回跟在陈宝筝后头时,这些官夫人贵姑娘没人拿正眼瞧过她,可这回沃檀才往府里头走了不远,便一个个与她很熟似地,争先过来攀谈。

甚至片刻之后,平宜公主都到了。

这位公主向来架子大,虽然这马球会是她办的,但要当天心情不好,她极有可能连面都不露。而这回却主动跑了出来找沃檀,半半有些迎接的意思。

这还不止,平宜公主开腔便直接唤沃檀作皇婶,又特意解释了认亲筵那回,她之所以没去的原因。

尽管认亲筵那天,这位公主连礼都送得极轻。

装模作样地拉了几句家常后,平宜公主朝四围看了看:“皇叔怎么没与婶子一道?”

就这么晋了辈份,被明明年长自己几岁的人唤作婶子,沃檀立时感觉自己下巴的肉厚了几层,说话都更得端着些。

找了会儿慈祥的神态后,沃檀笑着看向这位侄女儿:“公主这话倒问着我了,我与王爷许久未见,又怎会同他一起来?”

说话间后头又有新到的客,是苏取眉。

“臣女见过公主。”苏取眉上前给平宜见礼。

平宜瞥了她一眼:“免礼。”

虽说也是个笑模样,但比之从前的亲厚,已是人不难看出的潦草与敷衍。

眼看着苏取眉扯着帕子白了脸,人情冷漠四个字,立马浮在沃檀的感叹里头。

没当成婶侄也不至于待人这样冷漠,毕竟先前这二人关系有多近,她也是亲眼瞧见过的。

不无意外地,沃檀与苏取眉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先不论苏取眉那满眼的复杂情绪,沃檀酝酿了会儿,酸醋什么的,她竟丁点没能酝酿出来。

病秧子要真跟这苏姑娘有过什么,她倒有满腔子的酸都可着这姑娘一个劲地灌,偏她心里清楚二人间清清白白,应该连手都没有拖过。

说起拖手……她好像拖过卢少主的,甚至还摸过那位少主……不止脸。

许是被平宜公主的“婶子”唤得人都成熟了几分,沃檀突然换位想了想,如果被她知道病秧子这苏姑娘夜半私见,恐怕病秧子上下两个头都要被她捏爆,才能解她的恨。

这样一想,压在她胸口好多天的积闷陡然散开了些,那天晚上的挞\\伐之仇,似乎也值得原谅了。

唉,自己都能把自己哄好,像她这样大度又贤惠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病秧子真是捡到宝了。

虽说苏取眉连招呼都没与沃檀打,但沃檀在心里替景昭的好运气鼓过掌...

后,本想主动关心苏取眉几句的,但却听得平宜公主嫣然笑道:“取眉啊,本宫知晓你捧本宫的场才特意跑这一趟。但眼下你既已被指去了西川和亲,打马球这事可再不适合上了,万一出个摔跌的伤影响亲事,那本宫可担不起这个责。”

这话一出,苏取眉身子都好似晃了晃,活似是被人窥穿用意后的悸与诧。

平宜公主回正视线,亲热地挎住沃檀:“婶子想是头回来我这府里,我这宅子虽比不上九王府,但也是父皇特意命人给我造的。走,我带婶子好好逛一圈去。”

她有心讨好,不由分说便把沃檀给拉走了,剩个苏取眉立在原地,摧心摘肺。

跟着苏取眉的,是打她娘亲那头拔来的一位孔姓嬷嬷,这孔嬷嬷自小看着苏取眉长大,亦知晓她的心思与苦楚。

眼见苏取眉面色惨然,孔嬷嬷低声开解道:“想来都是命,小姐莫要太自苦了。仔细想想,那西川王虽说为人粗鄙了些,但您去了西川便是一国之母,若您不愿服侍那西川王,生出嫡子后便多给他纳些妃妾,往后哥儿克承大统,您便是整个西川最尊贵的人了。”

再一思忖,孔嬷嬷又道:“您别瞧秦府那个眼下风光,可还要记得九王爷是站队五皇子的。将来待太子殿下即位,王府里那些个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日光穿树,澹荡有如白银。公主府到处都散着来来往往的人,喧闹异常。

苏取眉收回目光,往人少之处走去:“说得这么轻巧,嬷嬷怕想是听了爹爹阿娘的话,特意来劝我吧?”她语气讥哂:“你放心,我不会干那绝命的事,不会让陛下对苏国公府不满,更不会影响太子殿下与那西川王的交情。”

可就算是命,她凭什么要认?又凭什么要等?

此番西川与大邱议和,因着圣上膝下没有适龄的公主,那西川王便存心要挑邺京城身份最尊贵的姑娘,好死不死,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可那西川王最恨秦府,秦府那野丫头倘是早些时日出现,亦早被那西川王见到,和亲的事又怎会撞到自己身上来?

论起来,一个腥臭低鄙的王与一个攀上高枝的市井丫头才最般配,偏秦府这丫头竟与……

苏取眉帕子扯着,嘴唇亦抿得发白。

倘是个小官之女也就罢了,她有的是法子治。偏那野丫头背靠的是秦府,那样的府宅里头,她轻易插不进手去……倘或秦府有人接应倒有可能,但短时间内,又哪里寻得着那接应的人。

这厢苏取眉酸苦郁气之时,沃檀已在平宜公主的殷切之中,听出了那殷切后头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