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第182章(2 / 2)

他手中的剑为剑,他本人也像是一柄剑,甚至连他另一只没有持剑的手,在偶尔转动的时候,竟也流转着剑芒!

虞绒绒一个闪避不及,竟是被削去了一截发尾!

发丝

飘散在半空,虞绒绒瞳孔剧震,终于真正收敛了自己此前些许的一点点傲意。

她也算是有了许多的实战经验,也在梅梢派对垒了那么多场,更是登顶了百舸榜首,如此经历,多少也算是一帆风顺了些。

所以满打满算,这还是她第一次受此挫折!

剑尊……果然不愧是剑尊。

接下来,不仅仅是在与卢剑尊的对决中,在其他诸位剑尊的剑意之下,她体味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负伤逐渐成了家常便饭,她甚至干脆扒拉出了当初在梅梢派时,傅时画买的那几套最是简单不过的梅梢道服,第一次忘记了要去修饰自己的仪容,只是简单地挽了发髻,插了步摇,在这样快节奏的战斗之中,甚至几乎在咬着酸笋味的辟谷丹的时候,都没怎么在意其中的味道了。

卢剑尊在比武台的对决停止在了元婴境,最后一剑,一符后,卢剑尊的长发被符意震开,虞绒绒的衣衫也已经沾了血,两人同时大口大口喘着气,却又在对方的眼神中,同时笑了起来。

“痛快,痛快!”卢剑尊大笑道:“输也痛快!小友,我看你符中带剑,不如来修我剑道如何?”

虞绒绒不料对方还有这样挖墙角的举动,不由得愣了一愣。

卢剑尊笑意更胜:“可惜本尊已不在这世间,只留下了这一缕意识,无暇教你。否则,便是踏破门槛,也要将你掳来做本尊的关门弟子。既与你有缘,便赠你最后一个问题好了。”

他的身影与这一方比武台消散之前,卢剑尊的最后一句话传入了虞绒绒的耳中。

“这位小友,为了赢,你能付出什么?”

黑暗与白字同时降临,虞绒绒周身的伤消失不见,她却还保持着此前的最后一个姿势,怔然不语。

她能为了赢,付出什么?

这是她从未想过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显然并非要从思考中得到。

虞绒绒进入了与下一位剑尊的观战与战斗的循环之中。

她自道脉不通,再到择道而入,登堂入室,内照形躯,直至紫府元婴的时间实在太快,这样的快是她的天赋与经历使然,却到底少了太多底蕴与经验。

这样一场场的与同境界之间的顶尖修士的巅峰对决,对她来说,无疑是她最珍贵的沉淀。

便如同此前她所感受到的卢剑尊在境界之间的微妙变化一般,虞绒绒也开始更多地在每一个不同境界之间,发挥出这一境界与此前不同的细微改变,她的符开始调动更多的天地之力,凝练出更多的符意变化。

换句话说,此时合道期的她,若是再与彼时梅梢派时的她对决,恐怕曾经的她毫无疑问会一败涂地。

虞绒绒还没有找到卢剑尊那个问题的答案,却反而被激发了更浓的斗志与战意,她被削短了一大截的头发又重新长到了此前那么长,甚至还要更长一点,梅梢派的见到道服也早就不够用了。

她战过了此前听到的卢剑尊的目标齐剑尊,齐剑尊的前辈柳剑尊,柳剑尊的师叔许剑尊,如此一路排列下去,见画上也真的沾染了许多剑意,抖一抖,也有了吞吐三尺的剑芒,很适合在出其不意的时候给对方来一剑。

“这可能是历史上第一只剑符笔?”虞绒绒自语道,再笑了一声。

一千位剑尊的名字如大山,如高不可攀的尖峰,如剑意凌然冲天的剑冢,虞绒绒却真的提着一支笔,将笔磨成了剑笔,一柄剑一柄剑地看了过来,一山一山地翻越过去。

第一千位剑尊,是如今梅梢派的掌门,梅剑尊。

虞绒绒见到了年轻时的这位女剑尊。

她并不美艳,眉眼甚至是温柔的,就像是邻家会摘花

带在头上的雅致姐姐,并没有虞绒绒所见之时那般久居高位后的可怖压迫感。

却也不是没有相似之处,彼时梅剑尊笑起来的时候,也依稀可以看出此刻的模样。

更何况,如今的梅剑尊也并非皱纹满面,她虽有一头银发,却几乎算得上是童颜,只是与此刻温婉成熟的模样相差甚远罢了。

直到见礼后,梅剑尊拿起了剑。

此前的温婉与微笑仿佛梦幻泡影,起剑的女子剑如崇山峻岭,如飞瀑坠天,站在她对面的同门弟子,竟是连她的起手式都难以招架!

梅剑尊微笑收剑,剑入鞘,她周身的凌厉与一往无前,也入鞘。

虞绒绒看呆了。

看呆的结果就是,她也没能在合道期的梅剑尊手下撑过两个回合,并且在往复了足足五次之后,才第一次真正胜过了这位拔剑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般的梅剑尊。

也许是这位梅剑尊尚且在世、且虞绒绒与她有过面谈之缘的原因,对方与她的对视竟然便仿佛本尊就在眼前,跨越了时间与空间,又带着比此前更多的柔和与欣慰。

欣慰她敢来越过天堑,以符为剑,以剑战她,却也不止以剑战她。

精准的剑意吞吐,符意纵横,剑能画符,符可为剑,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虞绒绒在一场又一场与梅剑尊的对决中,挑散了她的发,划伤了她的衣袖。

这位明明看起来温婉的梅剑尊,在所有这一千位剑尊中,竟然人不可貌相地在比武台上留下了最多的比试记录,甚至还有一场化神。

最后一场战时,虞绒绒的见画笔竟是吞吐出了足足四尺的剑意,拼着被梅剑尊的破天一剑斩去一条手臂的可能性,先一步将剑抵在了梅剑尊的喉间。

风停剑顿,吞吐的剑意已经纯熟,却依然将对方的肌肤划破,渗透出了几滴鲜血,而她的手臂也传来了一阵痛意。

——是钝痛。

最后这一击,她悄然翻转了剑身,平平地拍击到了虞绒绒的手臂上。

血珠向下滚落而去,梅剑尊不太在乎地擦了擦血,露出了一个笑容。

化神期的梅剑尊,已经有了剑尊之名,纵横天下,她的眉眼不再似合道期时澄澈,多了更多岁月的沉淀,见了太多的血与火,眼角也有了皱纹,周身的气息却愈发出尘,剑意也越发浓醇,好似一壶醉人的烈酒,惊艳却招招致命。

她注视着虞绒绒的眼眸,倏而开口道:“看来,你已经找到了最初那个问题的答案。”

虞绒绒一愣。

她缓缓收回剑芒,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笔,感受着自己手臂的痛……以及除了手臂之外,这许多次接连不断的战斗后,周身积攒下来的,宛如碎骨再淬般的痛。

痛是痛,她却仿若新生。

——“这位小友,为了赢,你能付出什么?”

一千位剑尊,她花去了足足四年半的时间,这个最初的问题,却还是萦绕在她的心头。

而现在,在梅剑尊的目光下,她才发觉,她确实已经在这么多场战斗中,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重新抬起头来,不避不让地对上了梅剑尊的双眸:“一切。”

梅剑尊大笑起来,她的身影变淡,梅梢派的落雪模糊成一片化不开的白,天地之间只留下了她的最后一句话。

“虞小友,我梅梢派,可为你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