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 帝后一家(1 / 2)

番外十二

春寒料峭,一辆破旧的马车停在容府后门。此处是下人走的,运送污糟东西,天还麻黑,下人提着灯笼,开了门,先是看了眼后街巷子,见没人,这才扭头说:“还不麻利的,赶紧丢出去,省的晦气。”

“快点快点,干什么呢。”

不断有粗使小厮催促,还要抬手赶。

老钟背着昏迷不醒的少爷,旁边孙儿小钟不住讨好说:“各位叔叔大哥行行好,少爷还有伤,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哈哈哈,呸,哪门子的少爷。”容府粗使小厮啐了唾沫骂,并不领这小子的奉承,还乐意看笑话似得,抬着手就往老钟背上人去。

小钟急了,他身形小凑过去,脑袋上接了那重重的一巴掌,脸上笑哈哈躬腰伏低做小说:“叔叔们打小的就是了,何苦伤了手。”

“可真是一条忠心的狗。”

说话间,老钟只管背着少爷往出走,小钟跟在后头护着,一路的逢迎奉承,出了后门时,还有人故意刁难,要检查搜身,老钟爷孙俩急的告饶,幸好是另一婆子挡住了。

“成了,赶紧走吧。”婆子发了话,挡住了刁难的人。

爷孙俩忙上马车。

婆子从怀里掏出了半两碎银子,拍在带头的小厮手上,说:“各位辛苦了,起得早,喝个茶歇歇吧。”

几人都是粗使小厮,平日里被主子当狗使,内院的丫头婆子谁都能骂两句,如今昔日少爷啥都不是了,老爷夫人发了话,让赶出去,可不得看个乐子踩两脚,好痛快乐呵乐呵。

只是再乐呵能有拿了半两银子乐呵?自是接了银子不再为难。

婆子给了银钱,看那马车已经走远,这才回了后院。

“那是谁啊?”

“好像是二爷院子里的妈妈……”

老钟赶马车赶的急,就怕晚了生了变故又被容家人抓回去,让孙儿进里头照看少爷,他一路赶车,刚到城门口,城门打开,忙是出城,一路走了十几里外,这才停下。

“少爷,这去哪?”

一掀开帘子,孙儿在里头哭,说少爷发了热,浑身滚烫滚烫的。

老钟只能先找镇子下脚,抓药看病,等少爷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容烨烧的昏昏沉沉的,醒来是笑,“竟是没死……”

“那就去——”

天下之大,容烨却无容身之处。

只因为长了一颗小痣,真是讽刺啊。

老钟见少爷迟迟不说话,便也不好再问,主动说少爷先养伤,养好了伤去哪处都成的。

“别叫我少爷了。”

容烨在镇上养伤并不见好转,时常昏迷,伤口血止住了,可没多久又流血,反反复复的,此时的容烨心中愤恨却毫无求生意志,可谓是矛盾。

不过有一日,容烨听到客栈底下吵杂声。

“嘿还真是稀奇了,天下竟有这等东西?我倒是不信。”

“可不是我说假话,我真见过,去年时我去南边走货,就听闻那罐头,很是能存得住,放好了一两个月打开来都是新鲜如初的……”

“真的假的?”

“你还别不信,昭州商黎老板听过没?就是没听过他,也该知道流光绸椰皂——”

“这个听过,听说还是个哥儿,真是哥儿做买卖还做到男人头上了,真是闻所未闻的。”

“人家黎老板本事大着,行商言而有信,东西又好,这买卖的事跟男的哥儿有什么关系,谁家东西好,品行好,那自是要结交的。”

晌午老钟断药上二楼,容烨接了药碗,平淡的一饮而尽,说:“去昭州。”

“昭州这是在哪?”

“在大历的最南处。”

容烨有过目不忘才能,当年在容家尝过那荔枝罐头,知道了黎老板,昭州他看过堪舆图,也知道怎么走,趁着喝了药清醒了,纸笔画了图交给老钟。

……就是死,死前看一看黎周周。

还有老钟爷孙,黎老板若真是如外头所说那般,仁善品行端正,自他走后,剩下的银两,够老钟爷孙留在昭州过下半辈子了。

由北自南这一路艰辛,尤其天越来越热,到了南边还是闷热潮湿的。

容烨是拖着一身伤,就没好过,全靠意志力到了昭州城。

终于到了。

后来容烨回想过,这一辈子做的最重要的决定就是去昭州找黎周周。

天顺二年,容烨的伤才差不多好全,不过黎周周精细,时常关心问一问,又让他养了半年多。

黎家对他越是关心,容烨心中也是不好受。

“当年在京中,我替五皇子谋权夺位,为了攻讦二皇子,借着已故多年孙明源的死,透露给了……”

他就是这样的人。

黎周周听完静了会,说:“这事我无法说什么。”

等黎周周走后,容烨坐在椅子上枯坐了好久,他脸上神色明明如往常一般,不悲不喜,对外物都无欲无求的,可老钟见他时吓了跳,说主子爷在想什么怎么好端端的伤心起来了。

伤心了吗?

容烨想,他竟还有伤心的时候,原以为早在与容府断了关系便没了的。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在昭州在黎府,同黎周周相交,早已把黎府当做了一个‘根’,不是家,是另一个可以扎根驻留的地方,而黎周周与他来说,更是朋友知己一般。

怎么会这般呢?

他伤心担忧,是怕周周会恼了他,会不再多留他,离开了黎府,天下之大,好像又没了要去该去的地方。

容烨叹了口气,叹完后才恍然。

同年深秋,孙沐与白茵到了昭州,容烨无地自容,主动见了孙沐夫妻。

“子清同我写的信,说明了原委。”孙沐望着神色坦然却双眸藏着歉意的年轻人,释然一笑,说:“明源既不是你害死的,又不是你要求娶他做侧妃,同你无关。”

容烨沉默几息,并没心中坦然就此过去,而是说:“丧子之痛,我却旧事重提,设了局,故意让您再想起再经历一遍痛楚。”

此子通透机敏,却性子纠葛。孙沐摇了摇头,并未再说什么,他即便是说了不怪容烨,可容烨并不会少几分自责。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