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唐家(1 / 2)

唐师师让开身体, 指向后面的桌案:“回公公,您刚刚给我的两本书,我已经全部抄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刘吉往里扫了一眼,桌案上整整齐齐放着两叠纸, 显然是刚写的。刘吉不动声色, 说:“姑娘抄书倒快, 不比外面誊书的贡生差。姑娘歇一歇可以, 但是离开却不行。”

唐师师瞪大眼睛:“为何?我明明都抄完了。”

“还有下一本。”刘吉含着笑,说,“是奴婢思虑不周,怠慢了姑娘。姑娘少安毋躁, 奴婢这就给您取另外几本来。”

唐师师听明白了, 抄书只是个幌子,实际上他们要做的是困住她。无论唐师师抄完没有,抄了多少,他们都不会让唐师师出门。

唐师师收敛起笑,问:“小女愚钝, 公公不妨给个明话。公公扣着小女, 到底想做什么?”

刘吉摇头笑了笑,似有所指道:“姑娘, 您刚来,还不懂伺候人的门道。我们做奴婢的, 怎么能比主子走得早?”

唐师师愣住, 刘吉无声地往里递了一眼,看着唐师师笑道:“姑娘, 伺候人最重要的, 就是眉眼灵活, 动作勤快,懂得替主子分忧。”

唐师师明白了,她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对刘吉福身:“小女明白了。谢公公。”

“奴婢就知道姑娘是聪明人。”刘吉笑着,眉眼不动,尖声道,“唐姑娘,请吧。”

唐师师回到抱厦,很快,小厮就送来另外几本书。这回足足有一厚摞,无论如何都不必担心会闲着了。

但是这次,唐师师也不急着抄书。反正无论她写多少,都要在书房里待够一整天,那还忙活什么劲儿?不如磨磨蹭蹭混一天,等到了时间,随便抄几页应付得了。

唐师师动作不紧不慢。她现在知道了,靖王明为让她来书房伺候笔墨,其实是想把她困在这里。书房眼线重重,唐师师根本什么都不能做,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心世子被她迷惑了。

天地良心,唐师师真的冤枉极了。不能因为她长得好看,就对她有偏见。她才不是狐狸精,真正的狐狸精分明是周舜华啊。

周舜华和赵子询全天待在一起,为什么靖王只防她,而不防周舜华?

真是没有天理。

唐师师愤愤研磨,将一笔一画勾得极重。靖王不走,书房伺候的人就不能走,唐师师同样得在抱厦里待着,连回去休息都不能。唐师师最开始还做做样子,最后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她,唐师师偷懒偷得光明正大,最后,更是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赵承钧的书房是一个独立的院落,正面五间上房打通,占地极大,里面来回隔断,连而不通,互不干扰。正房背后跨出去三间,修成了小抱厦。唐师师所在的地方,就是后面这三间抱厦。

抱厦背阴,光线暗,地方又低矮狭小,关了门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一般用作杂物间或者佛堂。唐师师睡着后没有声音,外面人来人往,竟然都忘了这里面有人。

夜晚,书房里安安静静,赵承钧看舆图看得累了,合上书休息眼睛。他阖着眼,看起来没有动作,可是脑海里依然在一刻不停地勾勒地形。

赵承钧正在想肃州要如何排兵,马上就要入秋,需得防着鞑靼人偷袭。另外安吉帖木儿最近和东察合台私下来往,也要防着北庭。

思虑间,赵承钧忽然听到书房中有呼吸声。赵承钧霎间睁眼,眼中光芒幽深,哪有丝毫困顿之色。

赵承钧沉着脸起身,不动声色往声音来处走去。他手已经按到了佩刀上,甚至心里开始排查到底是谁。安吉帖木儿派来的刺客?不,安吉帖木儿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那是鞑靼人?东察合台汗国?赵承钧甚至想到了姚太后。

赵承钧停在抱厦门口,毫无预兆推开门。

唐师师正睡得迷糊,朦胧间听到一声惊响,门被什么人推开了。唐师师被吓醒,一睁眼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她看不清那是谁,愣愣地和对方对视良久,最后,她浆糊一样的脑子终于恢复工作了。

唐师师赶紧下跪,空拜行礼:“参见王爷。”

她说着话的时候,身体还晃了一下。她刚刚睡醒,连方向都分不清,险些摔到地上。唐师师赶紧跪端正,恭顺地低着头。

赵承钧看了她良久,问:“你怎么在这里?”

唐师师也顿了一下,幽幽说:“是您下的命令,让我在此抄书。”

赵承钧想了一会,隐约记起他随便提过一句,让唐师师抄书,抄不完不准离开。没想到,她还真的在抄。

折腾这么大阵仗,结果只是个误会,赵承钧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放松。他盯着唐师师,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唐师师不知道赵承钧到底在看什么,她忍不住在心里想,莫非她睡觉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变丑了?哎呀,她刚刚趴在书上睡觉,是不是在脸上压出了印子?

唐师师偷偷抬手蹭自己的脸,赵承钧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靠近,低头去看她身后的纸墨。赵承钧走到后面后,唐师师立刻找镜子,试图看自己的脸。

“这都是你写的?”

唐师师正在偷偷整理头发,听到赵承钧的声音,先本能应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道:“王爷恕罪。回王爷的话,都是小女抄的。”

赵承钧低头看唐师师的字,看笔墨新旧程度,这些确实是一天内陆陆续续写的。她并不是装疯卖傻,而是真的睡着了。

赵承钧略微放心了些许。他拿起那叠纸翻了翻,看到一个地方,问:“你学过四书五经?”

唐师师不明所以,下意识点头:“是。”唐师师说完后觉得奇怪,小心翼翼问:“王爷为何问这个?”

赵承钧指了指纸上的一行字,说:“这里原是《中庸》的一句话,原版抄错了一个字,你这里订正了。我就猜测,你多半是学过《中庸》的。”

唐师师意外,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没想到赵承钧仅一眼就认出来了。唐师师问:“您如何知道原版抄错了?”

赵承钧回头瞥了唐师师一眼,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唐师师莫名从中读到了嫌弃。

似乎唐师师问出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愚蠢。

赵承钧将她的文稿放回案上,随口道:“本王的书,本王自然读过。”

唐师师愕然良久,违心地奉承道:“王爷记性真好,小女钦佩。”

赵承钧没说话,轻轻笑了一声。显然,他对女人这些手段了若指掌,他在宫里长大,见惯了女人口蜜腹剑,为了争宠不择手段。这种奉承话,也是其中之一。

今日只是虚惊一场,赵承钧心神放松,难得多说了两句:“你竟然读过四书五经。本王倒不是贬低你,而是……你委实不像。”

唐师师从地上站起来,束手站在一侧。她听到赵承钧的话,轻笑:“王爷没看错,小女确实不是个爱书爱学问的人。我读四书,全是为了讨好未婚夫婿。”

赵承钧微微一怔:“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