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2 / 2)

方芝若注意到她有短暂沉默,再联想已久病多时的周三公子,心底暗暗唏嘘。若没有崔二公子,阿渺与那位未尝不能……

两人默契地终止话题,跑到甲板上欣赏风景。

江风拂面,柔和而清冽,吹散天际乌云,也吹散各自心中的烦闷。

谢渺左右一顾,甲板上除去她们便无旁人,机会难得,那不如……

她拉着方芝若跑到船头,双手拢在嘴旁,放声大喊:“待书香造纸坊名扬大齐,我要建艘大船,载我去到处游玩!”

方芝若见状,学着她喊:“待书香造纸坊日入斗金,我想在郊外买块地,盖比现在大两倍——不,大五倍的纸坊!”

谢渺又喊:“我想回趟罗城,去看看我父亲的雕像,去探望他惦念的百姓!”

方芝若也喊:“我想要造出新纸,将纸坊发扬光大,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让倪东升后悔,让那伎人自愧不如!”

她们的心愿乘风,悠悠飘荡,汇入无垠天地。

二人相视一笑。

方芝若凝望远方,神色坚毅,“阿渺,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

七日后,她们终于抵达耒阳县。

耒阳位于恒南郡南部,乃造纸大师蔡伦的故乡。当年蔡伦因发明蔡侯纸而名扬天下,耒阳因此而被世人熟知。随后的几百年内,耒阳百姓勉力兴盛造纸业,推陈出新,每两年更会举办造纸大会,汇集天下纸业英才,成为了名副其实

的“纸都”。

一踏上这片土地,方芝若便觉得神魂受到了冲击。这里是蔡伦大师的故乡,是所有造纸人向往的纸都,仔细闻,连空气似乎都带着纸浆的淡香。

街头小巷,随处可见摆着小桌,吆喝卖纸的伙计。

“看一看啊瞧一瞧,我家的纸价廉物美,今日买一令送十张,买五令送一百张,多买多送啊!”

“新纸试用,一文不收,每人限领三张,早到早得,晚到就没咯!”

“正宗蔡侯纸,蔡伦大师后人的经典传承,喜欢的千万不要错过!”

方芝若险些按捺不住激动,背着行囊便要上前采买,然而看了眼天色,呃,还是先找地方歇息吧。

她道:“阿渺,你今晚想住哪?”

谢渺道:“都行。”

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位青年瞄准机会,热情地上前道:“这位夫人,姑娘——”

田丰与江容立即往他身前一站,敛容肃色,如门神般阻隔他与谢渺的对视。

青年被吓了一跳,忙摆手道:“我没有恶意,只是帮忙引路,挣几个辛苦钱而已。”

方芝若知晓很多地方都有此类引生意的人,悄悄向谢渺使了个颜色。

谢渺会意,道:“你们下去,我要与他说话。”

田丰、江容齐声回:“是,夫人。”说罢退到后头安静站着。

青年见状喜出望外,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夫人衣着华贵,护卫训练有素,肯定来头不小!

他愈加殷勤地道:“夫人好,姑娘好,我叫陈强,是耒阳当地人,你们想要去哪吃啊喝啊玩的都能向我打听。”

方芝若便问:“你们城中最好的客栈在哪里?”

“那必须得是满月霜。”陈强道:“就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最便宜的单房都得一两银子一夜,天字号房更要翻上四五倍。”

真贵!

方芝若无意识地按上荷包,按她最初的打算,每日住宿至多只花两百文钱,但此番跟阿渺同行,定不能让她跟着住寒酸的小客栈。

她道:“便去满月霜。”

谢渺却道:“附近找家客栈就行。”

方芝若心知她是体谅自己,感动之余又觉得难为情,“阿渺,我带够了银子,咱们就住满月霜。”

谢渺问陈强,“去满月霜要多久?”

陈强道:“不远,不远,坐马车两刻钟就到。”

谢渺佯装朝她发火,“我乘了半个多月的船,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你却还要我坐那么久的马车?”

方芝若一想,也有道理,要么先随便找家客栈凑合一晚。

陈强难掩失望,随即又打起精神,“附近也有不错的客栈,走上半刻钟便能到,诸位跟着我来……”

陈强领他们到了东阳客栈,不大不小、不新不旧的门店,不时有住客进进出出。见到门口站着的谢渺与方芝若时,众人的眼神略显惊艳,但对上田丰和江容冷冽的目光后,又心虚地快速移开。

嗯,这不是他们能多看的小娘子。

江容环视周遭,蹙眉道:“夫人,此地不可。”

谢渺问:“为何不可?”

田丰道:“鱼龙混杂,危机四伏。”

方芝若一听,“对,还是去满月霜,那里肯定安全。”

陈强适时地道:“满月霜都是达官贵人出入,有专门的护卫看守,比此地安全几百倍。”

谢渺却置若罔闻,笑着问田丰,“你家公子离开前可有叮嘱过你什么?”

田丰恭敬道:“公子命属下务必保护好夫人的安全。”

“这不就是了。”谢渺轻飘飘地道:“此地危险,我才用得上你们,若去了满月霜,哪里还有你与江容

的用武之地?”

……说得好有道理,江容与田丰竟无言反驳。

几人要了四间上房,陈强领了丰厚的赏钱,欢欢喜喜地离开。

谢渺进了屋,待拂绿关上房门,立刻没形象地扑到床上。

啊,还是陆地上的床舒服!

拂绿将行囊放好,立刻来替她揉按肩颈,按着按着,忽然问:“夫人,您是故意为难江容和田丰?”

谢渺闭着眼,不以为意地道:“是又怎样?”

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到,崔慕礼离开前定事无巨细地交代过两名护卫,恨不得将她的所有事安排妥当,每日按部就班,避免任何危险……

那与在崔府时有什么区别?!

她在崔府时要遵守规矩,扮演好他妻子的角色,好不容易离开京城,到这千里外的地方喘口气,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吗?

她想住哪就住哪。

拂绿了然,心想,她家小姐这是被“压迫”狠了,想要反抗“强权”呢。

她柔声劝道:“奴婢知道您是烦二公子管东管西,但他的本意是担心您,怕您遇到危险。”

谢渺哼了一声。

爱也好,关心也罢,都是他用来施压的各种手段。她不想要的他偏追着给,而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却用尽心机去斩断。

温柔与体贴都是假象,他内里仍是那个高傲独断的崔慕礼。

她惹不起,所以选择冷漠地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