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不在乎(1 / 2)

见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穿绯色上袄, 下着织金马面裙的女子,手里牵着一只蝴蝶状的风筝,一面在前面跑, 一面转过头来朝她笑。

“见喜,娘带你去放风筝。”

见喜瞧不清她的容貌, 但是光看她的身影就觉得很美,就连声音也好像散发着清冽的花香味。

五彩斑斓的蝴蝶风筝, 飞得很高也很远, 见喜仰头眯起眼去看, 只能捕捉到小小的一只,就像真的彩蝶那般大小。

霎时狂风从眼前掠过, 风筝线断裂,而那风筝颠颠荡荡地掉下来,化作一块乳白色的玉佩落在她脚尖, 砰一声碎成两半。

见喜蹲下身,捡起玉佩, 再一抬头, 那女子却再也没了影踪。

画面再一流转, 身侧一片皑皑雪色。

厂督跪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面上。

他全身都是血,手臂受了很重的伤, 滚烫粘稠的血液从伤口中涌出, 又很快凝结,仿若鲜红的玉髓镶嵌在坚厚的冰面, 透出浓丽的苍凉来。

她心都在颤抖, 想要伸手却抓不住他。

可他似乎浑不在意, 嘴角噙着冰凉的笑意, 望着她, 晦暗的眼眸里透出明亮的色彩。

“娘……娘……”

“厂督……厂督……夫君……”

她在一片柔和温煦的晨光里缓缓睁开眼,头顶是熟悉的藻井,不像是颐华殿,却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身边有人见她醒来,赶忙朝外头笑说:“娘娘,公主醒了!”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至耳边,见喜艰难地偏过头,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竟是贤妃娘娘。

“见喜,你终于醒了,可把我吓坏了。”

见喜喉咙有些堵得慌,偷偷摸摸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肉,有些疼,竟然不是做梦。

方才好像是绿竹的声音,唤她“公主”,她没有听错吧?

见喜有些受宠若惊,怔愣地望着贤妃,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好想问问厂督在哪,他的伤势如何,可是眼瞅这情景,似乎问这话不大合适。

贤妃抚摸着她额头,又仔细打量她五官,眼里慢慢沁出泪水。

先前只觉得神似,如今趁她在病中,贤妃瞧了她无数遍,慢慢与堂姐的模样重叠成一个人儿,尤其是这双明朗的杏眸,实在与她幼时见的堂姐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方才听她在梦中喊“娘亲”,贤妃心都要碎了。

“见喜,你真的是我阿姊的孩子……”

贤妃用锦帕拭泪,双眸已肿得不成样子。

见喜一直是懵的,又小心翼翼地扫视一圈,看到秋晴也在床侧,“秋晴姑姑,我……”

才知真相时,秋晴也不敢置信。

直到看到贤妃将自己那半枚玉佩和见喜的那一块放在一起,重合成一块完整的蝴蝶玉佩,两人皆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秋晴又去问了王伦,才知事情的始末。忽然想起羌瓷也的确同她提过一件事,后宫有个贵人,帮了她一个大忙,她不知该如何报答。

...

如今看来,那贵人必是顾昭仪无疑。

“秋晴姑姑。”

秋晴蹲下来,平静的目光泛着柔和,不再是以往的严肃冷清,“见喜,你的母亲是顾昭仪,是贤妃娘娘的堂姐姐。”

短短这些天,太后驾崩,魏国公入狱,顾淮洗冤,所有的事情纷至沓来,梁寒选在这个时候揭露她的身份,已经无需任何的顾虑。

而秋晴也无需再因她爹爹身份未明,对她严加看管,以免在外招惹是非。

如今她是公主,一纸皇榜昭告天下的公主,往后大可堂堂正正行于世上,不必有再多顾忌。

可见喜还是不敢相信,眼珠子惊得不敢动,有些语无伦次地说:“不会是假的吧……我这德行能当公主,往后若是被人拆穿了……岂不是死罪一条?”

贤妃哭花了眼,被她这样一逗趣,又忍不住笑,连忙摇头道不会,而后和秋晴两人将她被送养的缘由解释了一遍。

贤妃道:“人证物证都被掌印搜集齐全,没有万分的把握,他又怎会公诸于世?更何况,你与我阿姊当真是像,尤其是这大半年来长得开了,眉眼愈发有她当年的影子。见喜,我是你的姨母啊。”

见喜鼻尖一酸,眼眶微微泛红,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藻井,小声说:“真的像吗?我没见过娘,不知道像不像。”

话声甫落,整个殿内都响起了啜泣之声。

见喜也哭了,眼泪像是开了闸,止不住地流入鬓角,把锦枕都沾湿了。

方才她好像还梦到了娘,可娘真是小气,连脸都不给她瞧。

可她也听明白了,她并不是爹娘不要的孩子,也不是娘在外面和人生的孽种,只是外公遭人陷害,娘也被打入冷宫,这才不得已托人将她送出宫去。

娘是后宫最美、也是心肠最好的女子,外公是世上最清廉正直的好官,爹是那个瞎了眼的坏先帝。

见喜抽抽噎噎,忍不住唤了声“姨母”,贤妃霎时泪如雨下,连声答应。

“你有很多的亲人,有姨母,有舅舅,家中还有你的曾外祖母,听闻你被贼子掳走,这两日急得连饭都吃不下。”

见喜想起桑榆前些天医治的那位顾老夫人,竟然就是她的曾外祖母。

没了爹娘,可她还有个祖奶奶。

是厂督让桑榆去给她诊治的……

那个时候,厂督就已经知道顾老夫人就是她的祖奶奶么。

不及细想,外面倏忽传来叩拜之声。

来人头顶金丝翼善冠,一身明黄圆领窄袖袍,满身绣团龙纹,腰间束玉带,面容清朗而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