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借用(1 / 2)

若清与长公主聊了许久, 直到夕阳西下,橙黄色的色彩扶上了纸窗,他才从长公主的房中离开, 踩着地上不是很明显的落光,慢步回到澶容这里。

一旁的香炉里并未燃香,光线转暗的房间里只有澶容一个人。房间里的布置与若清离去前一样, 只是那斜靠在美人榻上的人手里多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与澶容清冷贵气的模样完全不相符的东西。

身上披着太阳将落的光,澶容的面容被暖光调出了柔和的色彩,一向犀利的眼眸低垂, 多了几分如画般的沉静, 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气。

若清站在门口看了半天, 没看出澶容手里拿的是什么,因没等到澶容开口叫自己进来, 他就故意靠在门侧一直盯着澶容。

澶容手里的东西不大, 被粉色的布料包裹,像是一个肉呼呼的小球。

大抵是不满澶容拎着自己的举动, “球”在澶容手中左动一下, 右动一下,说什么也不肯老实。

澶容不理那个“球”, 却也没有去叫若清。

他这时的表现不似过往那般热情, 神色稍显冷淡。若清不进来他就不开口, 似乎是想用此刻的安静回敬若清之前对他的“戏弄”。

若清沉得住气, 澶容不喊他,他就不进去。

而这明明是件极为无聊的事, 却被他们当作今日最大的乐趣, 一人守着一边, 都在等对方先靠近。

僵持了没多久, 等着光再暗一些,到底是若清忍不住先走了进去。

而他走进去时,那小东西想要挣脱澶容的束缚,忍无可忍抬起粉色衣料下的东西,凶狠地撞在了澶容的手上。

若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那是一条不大、甚至可以用短小可爱来形容的人腿。

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盯着那条颤抖个没完的小短腿,若清忽然想起了季环生,收起了看热闹的嘴脸,忘掉自己想要做出的冷淡镇定,直接大步走向澶容,弯腰看了一眼。

在若清过来的时候澶容伸出手臂,抱着若清的腰将他往下一拉。

若清被迫背对着他,窝在他的怀里,而他则在若清靠过来之后将下巴抵在若清的头顶,像是乏了一般,闭上了那双好似映入繁星的眼眸。

保持着坐在澶容怀里的姿势,若清由着对方环抱着他的腰,捡起了摔在一侧的小东西,费力地拨开那长又蓬松的头发,在头发下看到了一张十分熟悉又格外委屈的小脸。

季环生白嫩的、肉呼呼的小脸还是那么可爱,可头发的长度,以及那顶斗鸡眼的小红帽子却不见了。

不知在他回来前对方都遭遇了什么。

落在他手里的季环生瞪着那双圆圆的眼睛,委屈地紧抿着唇,下唇往上,嘴角往下,看上去都快气哭了。

“你怎么会在这?”若清眨了眨眼睛,而后又抬头顶了顶身后那人,示意他回话。

澶容好似困了。他闭着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懒洋洋地说:“路上遇到的。之后一直关着,正巧听到你方才提起要养什么东西,就想起来了。”

他保持着自己彬彬有礼的模样,嘴里却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若清想了一下,惊讶地发现他提出的这些要求,季环生还真的能顶得上……

而看到了他,季环生那张脸上的愤恨委屈保持了片刻,又变成了惊讶惊喜。

表现得与在澶容手中时不同,季环生不再憋着嘴,一双圆圆的眼睛眨了几下,一边盯着若清,一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放在头顶,五根短小的手指不时握拳松开,像是在寻找什么。

若清一眼看出了他在找什么,伸出手推了推澶容:“他头上戴的东西呢?”

澶容:“地上。”

若清推开澶容,弯腰找了一下,刚刚捡起季环生被丢下来的帽子,就被后腰上多出的手吓了一跳。

“小师叔。”他皱着眉,见季环生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一幕,便压低了声音斥责了一句,随后将帽子还给了季环生。

“他身上这身衣服谁换的?”他上下打量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宁英。”

若清嗯了一声,瞧见帽子戴歪的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这人怎么了,为何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

犹豫跟他说话他不理,若清只得转头去看澶容,问澶容:“好端端的你抓他做什么?”

澶容被他推开,便顺势往后一靠,手臂支起,五指微分的拖着头,态度散漫的回着话:“抓的不是他,而是那只白耗子。若不是那白耗子在意他,我也没有必要非要带着他。”

澶容这话毛病太多,若清想了一下应该先问澶容为何要抓白耗子,还是应该问问澶容他怎么好意思把这句话说出来。

最终,若清客气地问:“……你抓他是想以他要挟白耗子?”

“嗯。”

若清被他这声理直气壮地嗯弄得十分无语,可后来想想澶容连他和傅燕沉都算计,李悬念白雨元更是想杀就杀,似乎……他也不能对澶容的人品抱有过多的奢望。

好在,他们现在是烂人作对,也算般配……

不过再怎么烂,该有的底线还得保留一些。

若清无意为难单灵和季环生,就问他:“单灵呢?”

“关起来了。”

若清不懂,“她有什么用?”

澶容不假思索地说:“你看没看过刻妖图?”

若清看过,刻妖图上记载了天地初期到现今最强的大妖们,只是若清并未在刻妖图上看到这样可爱的一只白耗子。

“我记得刻妖图上的大妖多数都是威风凛凛的巨兽,不记得有哪个这般娇小,与她长得相似。”

“她确实不在刻妖图上,可她曾有双眼,是通晓万物的罡目所赠。”

“你是说!”

“她可能是罡目最小的弟子。”

罡目这名字一出倒是让若清吃了一惊。

在这个世界里,就连小娃娃都知晓最高的山接近日月,山后的海映着天河,里面孕育了天底下的第一条龙薄辉。而罡目就是极地之巅的那座最高的山所化的石妖。他与天为邻,与龙为伴,地位委实高得有些吓人。

比起妖,其实世人更加推崇罡目是地仙,之所以画在刻妖图上不过是因罡目一直都没有刻意修行,一直都保持着妖身。

而根据刻妖图上的记载,罡目诞生之后,取了映有天河星海的碧海作为眼睛。他把水流浇在脸上,九道星影就成了他的九只眼睛,而他也因太过接近天河,借了几分天道的气运,成了可预知未来,看到过去的大妖。

不过据若清所知,即便能够看到来日,罡目也很少出现说出自己所知的天机。

他是个不愿与世俗有过多牵扯,通常只出现在灭世之灾前夕的强者。

谁要想从他的嘴里知道来日,只能去等足以覆灭万物的大灾大难到来。因为只有这样的灾祸出现,罡目才愿意现身,留下几句给世人避祸的话。也因其淡泊名利的高洁品性,罡目得了不少世人的尊敬喜爱,威望仅次于神兽,死后把眼睛分给自己四个弟子的事情也最为出名。

而罡目的四个弟子中,最为出名的就是千年前的九枝。

若清听说过罡目分目的故事,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各个地方流传的说法都不一样,加上除了九枝外的弟子过分低调,导致外界根本不知罡目另外三个弟子都是谁。此刻听到澶容说单灵时,他想起了单灵骂清潭的话,又想起了单灵说给他算算命时的骄傲样子,最后耳边响起了单灵的那句她有两双眼睛,如果不是清潭偷走了她另一双眼睛,清潭不可能杀死邺蛟的话……

如此一来,澶容说的事确实有可能是真的。只是这事澶容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想不通,便去问澶容。

澶容只说:“禁地里的妖兽认识罡目的弟子,我是听他们说的。”

如此一来倒是能解释的清澶容能够认出罡目弟子的事。可听他如此说,若清又不禁开始想,禁地里的妖兽能认识罡目的弟子,八成来历不简单……

而在若清准备接着往下问的时候,那小小的季环生忽然动了一下,挪动着自己并不灵活的脚步,闷闷不乐的走到他的腿边,努力地仰起头看着他那张俊秀出众的脸,然后转过头伸出自己那小的可怜的手,推了一下澶容的腿。

他似乎想把澶容推走。

他不许澶容继续留在若清的身边。

比起自己被捉弄,比起自己被人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玩意儿,他更加不喜欢澶容和若清距离过近。

可恨这幅身躯太小,即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也不过是把自己的脸憋红了而已。

而澶容何等聪明,看到这里忽地挑了一下眉,然后什么话也不说,大手抬起直接掐住了季环生的头。大拇指和食指一动,显然要合在一起。

他这是要捏碎季环生的头!

若清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

季环生不懂澶容平静表现下的危险,若清却懂。

若清知晓澶容在外时轻易不会触碰他,不会让他有种被人当作物件摆弄的感觉,也不会不顾及他的脸面。因此在澶容当着季环生的面对他动手动脚的时候若清就想到了,在澶容的眼里,季环生大概不算是一个活人。

澶容甚至没把季环生当作一个与自己地位相同的人,只把对方当作一个毫无尊严的宠物。

而“宠物”在澶容面前是没什么分量的。

澶容能为了他杀白雨元和李悬念,也能为了他杀了季环生。

若清跟季环生之间没什么矛盾,自然也不想看到这个小家伙死在澶容手里。为了避免澶容对季环生动手,他在澶容伸手之前把季环生拿了起来,冷着一张脸喊了一句宁英。

可能是听出若清的声音冷了几分,澶容收了手。

若清等宁英进来,把手中的小人扔到了宁英的怀里,让宁英把人带出去。

等着宁英走后,若清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你如今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了。”

“是吗?”澶容在宁英走后躺在了若清的腿上,真情实意地说,“我只是见不得有人喜欢你,也见不得有人替我决定要不要靠近你。而白雨元、李悬念我都杀得,怎么杀不得他这么个东西?”

澶容这话说得“好”,让若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原来在澶容眼里喜欢他,不喜欢他都是错,最好的做法就是无视不接近。

而听澶容这一说,若清才反应过来澶容确实是个嫉妒心很强,不容许别人抱有其他目的接近他的人。

这些年下来,在他身边留了许久,做什么都不用担心被杀的只有一个人——傅燕沉。

不过说到傅燕沉,若清忽然有些好奇。

他弯下腰,将脸凑近了一些,盯着澶容的那张脸问他:“听你这般说,我忽然有件事很想问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