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同行(1 / 2)

烛火摇曳, 橙色的暖光点亮了雅致的客房。

擦拭着手中的匕首,澶容脸上的表情与平时一样,那落在利刃上的半张脸依旧完美, 并未因为倒在一侧的尸体有什么变化。

外面起风了, 夜里的客栈不再安静。

除了澶容之外, 白雨元的房间里还坐了另一个人。

那人有着一张清秀可爱的脸,与方才死去的白雨元长得一模一样, 身上唯一不像白雨元的地方,只有那一只向上,一只向下的眼睛。

也因为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他看上去有些过于“聪慧”。

不知自己这双眼睛没变好,变成白雨元的阿鱼思考许久:“我要扮到什么时候?”

澶容眼皮抬都不抬一下,“看情况。”

“怎么个看法?”

澶容被他问得烦了,声音冷了许多:“人都死了, 总不能白死,等日后出现适合嫁祸的人选,你就不用扮了。”

好啊!

他不只杀了人,还要讲究物尽其用!

阿鱼被他气到, 捂着胸口,没想到他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

而与禁地其他人不同, 可能是因为阿鱼太傻,澶容对他不算很过分。

仗着这份微妙的不同, 阿鱼偶尔也敢壮着胆子多说几句。

“清原老头怎么教你的, 你是不是忘了?”阿鱼小声道。

听阿鱼提到师父, 澶容擦拭匕首的手暂时停下,而后他想了一下,说:“师父教我的, 有道理,我听了,可若清教我的,也有道理,我也可以听。”

阿鱼认识若清。

澶容与正常人不一样,他生来就缺少正邪观念、喜怒哀乐,脑子里现在有的道理规矩,都是清原掌门一点点灌输给他的。

与认不认可那些观念无关,他之所以成长为清原掌门要的样子,如清原掌门教导的那般行事,是他脑内没有太多想法,是他不讨厌他师父,所以他师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而这些年来,唯一能引出他的喜怒哀乐,让他有正常情绪的人就是若清。

只有在若清身边,他才像是个活着的人,也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有着喜怒哀乐的正常人。

因为若清,他会嫉妒、会开心、会害羞、会失望。

同时若清也是他的逆鳞。他对若清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执念和保护欲。

因此,白雨元此次的行为在阿鱼眼里无异于虎口拔牙。

澶容会杀白雨元,阿鱼不意外。而白雨元太蠢,动错了念想,不知遇到危险时,澶容不会拿若清去赌,只会从根源上了结这份危险。

也因为澶容对若清格外不同,禁地里的他们多多少少有些在意若清。

阿鱼曾盯过若清几天。

他不能说自己有多了解若清,但教坏澶容的事,阿鱼觉得若清不会做。

因此,阿鱼问:“他是怎么与你说的?”

“他告诉我,做人不能太善良。”

阿鱼听到这里顿时有些绝望。

澶容就像是一张白纸,你画什么,纸上就会留下什么。

清原掌门教导澶容多年,慢慢在他脑中留下了做事前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想法。没想到这份得来不易的辛苦,简简单单地毁在了若清身上。

学好很难,学坏很简单。

对此,阿鱼有些不满,可他不敢多说。

他再多嘴,恐怕就要跟白雨元落得一个下场。

但澶容这句话也提醒到了他。

他找到了另一种教导澶容的方式。

想了一下这种可能,阿鱼忽然傻笑了一下,而等他回神的时候,澶容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不过在离开之前,澶容问了阿鱼一句:“除了你,其他人都在禁地对吗?”

阿鱼怕他多心,连忙点了点头。

澶容这才收回目光。

次日一早,天刚见亮,若清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近日烦心的事太多,身心俱惫的若清身体很不舒服,听着外面咿咿呀呀的声音,心被吵得像是要分成了两半。

实在忍受不了,他强撑着一口气,打算去窗旁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走到窗口那时,他正巧听到房外傅燕沉问店家,外面在吵什么。

店家陪笑道,“这是当地的习俗,城里有些本事的大户人家,会在办寿娶亲时找上戏班在门前唱上一会儿,而今日是城北刘老爷家的小郎娶亲,娶的娘子是远嫁过来的。”

“按照我们这边的规矩,那姑娘不能在刘家出嫁,一般会找宅子和客栈暂住。而我家客栈在城里排得上号,刘老爷就把人送到我们这里,并在客栈和家宅前都叫了戏班子唱戏,让城里百姓看看热闹。”

傅燕沉听了半天,没听出外面在唱什么,随口问了一句:“这唱的什么?”

店家回:“斩邺首。”

“斩邺首?”

“客官不知道吗?斩邺唱的是千年前那个作恶多端的邺蛟。”

这个故事傅燕沉当然知晓,千年前邺蛟作恶,还是清原祖师爷与当时尚在的几位尊者阻止了它。

那店家以为傅燕沉不知道,笑道:“据传,邺蛟身死的那日万物生长、凤引九雏,之后太平了好多年!后来,人们就喜欢把斩邺首的事,当成一种赶走坏事的吉利说法。凡是家中有喜事的,都喜欢点这斩邺首。”

接着店家说了什么若清没有再听,他伸出手,推开窗,瞧了一眼外面戏台上的人。

台上,几个武生围着一个人转,街上的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却都是看个热闹。

吵了半天,几个孩子跑了过来,偏要学戏台上的人打打闹闹。

他们边说边笑,推出一个矮小的孩子,要他扮妖魔。

那孩子不想,便说他没有红色的衣裳。

听到这里,若清抿了抿唇。

因为后世对邺蛟的畏惧和厌恶,提到那作恶多端的邺蛟,普遍都带入了暗红、紫色、黑色这种深色。而住在山林的岩蛟色深,水蛟色浅,他看着那被困在台上的人,不知为何,心里想了一句——

“明明不是岩蛟,是水蛟……”

“你在说什么?”

这时,傅燕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若清打了个冷颤,回过头,只觉得脑子有一瞬间清醒,又有一瞬间迷糊。

他不明所以地望着傅燕沉:“你听错了吧,我没说话。”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