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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怔地看着它,一言不发。

眼泪是他梦到阿勒的代价,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哭,泪水无声地流下来,砸在手臂上也没感觉,只是喉咙里一哽一哽的,如同刀子在切割那里薄薄的肉。

他试着去抓阿勒的手,去捂他的伤口,可指尖几次穿过他的手臂,怎么都碰不到实处。

后来就不再挣扎,只是贴着他坐下,平静地等待噩梦结束。

这场梦沈月岛已经做了七年,成百上千次,多到他闭上眼都知道阿勒接下来会说什么。

“对不起,我把花养死了。”

少年把枯萎的风信子埋进土里,让它落叶归根。

沈月岛“嗯”一声,伸出双手穿过他的双肩,虚虚地拥抱住他。

“没关系的,队长,那朵花本来就不该出现。”

没有他,你会过得很好很好。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沈月岛记得那是阿勒的老额吉,在梦里他总是叼着个烟袋,拍拍阿勒的肩:“你只是养死了一朵花,不用为它道歉。”

“可我只有这个了。”阿勒说。

老额吉叹气:“你以前的日子也是这么过的,你就当他没来过,不行吗?”

对啊。沈月岛流着泪,很小声地附和:你就当我没来过,不行吗……

阿勒哪个都没有回答。

他只是问老额吉:“曼约顿在哪儿。”

“很远的地方。”

“骑马能到吗?”

“可能要坐车,还要再坐船,那里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

“我要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报纸,指着上面沈月岛的照片,“我以为他过得好,他离开我时那么决绝,我以为他去了那个地方……会过得很好……”

“不好吗?”老额吉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沈月岛在为什么仪式剪彩,左右围着的都是大老板,“他看起来很风光啊。”

可阿勒紧接着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被眼泪打出很多个圈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他很用力地说:“不好!他在受苦!”

阿勒拿到的报纸是全英文的,他不认识,就托人买了本翻译书,一个字一个字翻译成汉语,再翻译成藏文,边边角角任何一个词条都不放过,全翻出来誊在纸上,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心城商业大楼签约仪式落成当天,曼城沈家小少爷沈月岛被一脚踢下高台,当天晚上,沈少爷为了赔罪,在会所给叔叔们弹琴唱歌。

“他们在欺负他,他们那么多人欺负他一个……他还那么小……”

阿勒把那张纸攥在手里,眼泪大滴大滴地从他灰绿色的眸子里涌出来,像是一棵树流出的血。

他整个人都在颤,那么强壮的汉子此刻心痛得恨不得缩成一团,苦苦哀求老额吉:“我要去,您帮帮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这几个字就是挫骨的刀,一字一刀,钉进沈月岛心口。

他从阿勒拿出报纸开始就再没抬起过头,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埋着的脸上全是泪。

他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知道阿勒的眼泪会换来一张车票,他知道他的小队长会提起精神,穿上新衣,满怀期待地踏上开往曼约顿的大巴,然后永远留在那辆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