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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辈恐出愚呆人……”姜桠丫脸上挂着笑,嘴里也是轻轻的笑声。

莫名的,潘垚却心里有些难受,觉得这笑声像是哭声。

姜桠丫眼里浮起一圈水雾,透着些许红。

就为了这一句乡间门俗语,为了还没有影儿的后辈,阿爹阿娘便是连一处葬身之地,都吝啬于予她。

赖麻子是诨名,他小时候得了天花,命大,侥幸熬了过来,那一身皮肉却毁了,他也没什么能力,就在码头边扛包,卖一把力气。

这样的条件,正经像讨婆娘,倒是不好讨。

娶姜桠丫,要用一吊子的铜板,是要攒一段时日,娶回来的婆娘,还是一个病得要死的婆娘。

不过,他决定赌一赌。

左右是一吊子铜板的事,铜板没了,再攒攒还能再有,这东西就这样,左手进,右手就得出,它是活的。

赌赢了,他有一个婆娘,赌输了,也就一吊子铜板的事。

赖麻子赌赢了,却又没赌赢。

姜桠丫嫁了过去,病恹恹的,却还是撑了两年多的时间门。

“他丑了点,心却是好,我病得厉害,爹娘都不耐烦了,倒是他,从码头边扛包,赚两个铜板,就花一个半铜板在我身上……”

就是一颗石头,慢慢煨着,也有了些许的温度。

“我很不解,时常问他,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

潘垚看了过去,只见夏风徐徐吹来,带着山林那处绿荫浓浓的凉意,走在林荫下,这女鬼嘴角微微勾着,这是自己方才瞧到她后,见到过最真的一个笑。

淡淡地,宁静地,不带讥诮,不带愤懑,不带诡谲……只单纯的一个笑。

像夏日夜里,那白色的栀子花悄悄绽开,花瓣洁白,中间门一定黄,清风吹来,有幽幽的香气,那是温柔的味道。

姜桠丫好像又见到了那赖麻子脸的汉子,被自己一问,他怔楞了下,好半晌也不知道该说啥,最后,只低低说了一句。

“你是我婆娘不是吗?明媒正娶的,拜了天地,不对你好,我还对谁好。”

姜桠丫咀嚼那一句词,明媒正娶啊。

“可惜,我身子不好,拖了两年多,还是没了命。”

“我没了之后,被葬在这一处,后来,我那苦命的孩子小宝,他也没了性命。”

孩子夭折,那是连坟茔都没有,随意埋一处便是了。

小宝被抱到余家,养在正头媳妇膝下,人前温言,人后冷语,谁都知道这孩子是外头抱回来的,谁都能说上两句,小宝的性子便怯弱。

再加上,小孩子难养,一个头疼脑热的,照顾不好,性命便没了。

姜桠丫沉默了下。

“我不怪她,小宝于我是宝,于她就是刺,见一回,痛一回,还得强颜欢笑的大度……要照顾,要费心,如此,才能讨余郎欢喜。”

“没人时候,自然是索性不见,起码眼睛干净,心情舒坦。”

“是赖麻子,他知我生前惦记着这孩子,花了铜板,问了余府的下人,将孩子的尸体抱了回来,搁到我的棺椁之中,清明时候,中元时候,寒衣时候,起码有他供一份祭品,烧一些金银元宝,衣裳被子,我俩都不至于孤苦伶仃,受饿受冻。”

潘垚瞧姜桠丫这样,就知道她是悔不当初,又厌又恨那想着富贵,攀着余家高枝儿的自己。

唉,千金难买早知道。

姜桠丫拳头捏紧,声音幽幽。

“所以,我又带着小宝跑出九幽,不想他投何美娟的胎,再做这名不顺言不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