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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香烟缭绕,绣柱雕楹,乐嫣脚步虚浮地跟随在尚宝德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往殿内踏去。

纱罗坠地,风吹起纱幔,如坠云山幻海。

内室中静悄悄的,乐嫣缓缓朝塌边走去。

翠绿花笼裙拂过殿内金丝毯衣,一步步越来越暗,离的近了,更近了,她才看清榻上人影。

烛光笼罩在他面上,乌发垂散倚在床围,双眸紧闭,面如金纸。

他的手边,摆放着是堆积如山的奏章。

只那一瞬,她的眼眶中蓄起的泪水将视线浸的模糊。

水雾氤氲之中,她瞧见那人朝她缓缓伸出手。

乐嫣矮下身去,将染泪的面颊伏去那双宽广的掌心。

她栗栗颤抖着肩头,泪珠如雨落:“你何苦瞒我至此……”

第94章 修过

几日前的殷瞻, 许是从未想过有一日落到如此境地。

彼时的他,贵为天子,天命所归。

大徵在他手中收复失地, 屡战屡胜。将领、士兵雄心猛起。他有雄心壮志, 甚至于朝臣, 太后常言的无嗣之事, 他听闻只觉不过是一场笑言。

当时的他, 觉得死亡离自己太过遥远。

可如今,真的到了这一步, 想起自己先前的雄心壮志, 恍如隔世。

深处权力的泥沼, 看似万人之上,一招不慎便要遭泥沼吞噬。

他是天子,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他遣走她, 是为保全她, 可她无论丢的再远,拼了命的也要跑回来, 跑回泥沼中来。

若是几日前, 他定是欢喜的, 可如今, 他只是语气平静的吩咐她。

“你的伤,去叫太医处理。”

乐嫣险些被他抛弃了去, 他上回也是这般哄骗自己,将自己哄骗的离开了他。

她如今如何愿意再信他?

她几乎含恨的哭着, 脏兮兮的袖子卷着他的手臂, 仿佛一松手,就又要被人强行押走了。

“我不走, 你休想再骗我。”

“殷瞻……你是不是要死了?!”她说着说着,几乎泣不成声,哭泣又惶恐,甚至连与他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她甚至不敢再触碰他,仿佛他是一个玉雕的人,轻轻一碰便要碎了。

她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孩儿,去吓唬他:“我方才没有骗你…你别死啊,你若是去了,我定然不会守着你的……我才不要修道……”

皇帝却笑,笑的肺腑抽疼,“若是朕……你记着…自己拿了诏书,远远走了便是。”

他眉头紧蹙着,额间皆是冷汗,病成这般却还为她安排起身后事。

乐嫣几乎是哀求他,“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你若真是去了,我去哪儿都是一样,又有什么区别?就当是我求您了,母亲丢下我了,您也要丢下我不要了吗……”

“我究竟是哪里做错了?老天要这般惩罚我?”

乐嫣几乎有些神神颠颠地,一会儿拿着帕子给他擦拭额角的汗水,一会儿又凑去他的面上,一点点亲起他来,轻轻抱着他哭泣。

她贴着他冰凉的面颊,“您冷吗?您是不是冷?我这样贴着你,你就不冷了……”

他垂落的睫羽间微颤,鼻尖皆是她身上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