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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炉往后一仰、舒舒服服跌进青玉案后的躺椅里。

“陛下既带了酒,那似乎是心情不错?”

皇帝想了想,挥手让那个抱着大氅进退维谷的小太监下去,转而又换了一个端着托盘的宫人上前。

漆红的托盘中央摆有一只白玉壶,壶侧搁着两只玲珑酒盅,都是御用的珍品。

皇帝没让那宫人靠近,而是上前亲自接过托盘,然后又挽起袖子,亲手替顾承宴斟酒。

清亮透明的酒液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绵延不绝的细线,醇浓甘甜的酒香瞬间飘溢到四周。

皇帝倒完两杯酒,才坐到顾承宴对面,笑着与他解释道:

“那件事了了,皇城使在国舅府的一处暗格内发现了一件龙袍,也找到了人证。”

皇帝说到这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端起酒杯浅啜一口,“今日,舅舅认罪画押了……”

顾承宴笑笑没说话。

皇帝见他不应声,捏酒盅的手略紧了紧,但他面上并未显,反脉脉看向顾承宴道:

“师哥,我只有你了。”

“……”这话说的。

顾承宴牙疼似的嘶了一声:若非他早有准备,这会儿就要上这人的当了。

他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向皇帝:

“魏家人丁素来单薄,国舅孑然一身又膝下无子,他也没个旁的叔伯子侄……恕臣愚钝,但臣是真想不明白——他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将军,要藏件龙袍做什么?”

皇帝愣了愣,眼中闪过数抹神情,最终却只做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师哥这是不信我?”

顾承宴:“……”

皇帝这戏太好,他都险些要装不下去了。

轻咳一声,顾承宴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国舅是皇帝亲舅,昔年魏美人惨死、冷宫又走水,是国舅拼死将皇帝救出来、护送到青霜山的。

往后,国舅更是事事冲杀在前,多少次为皇帝豁出性命、九死一生。

这样的忠心耿耿,顾承宴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动容,但皇帝却能狠下心……

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转而屈起食指叮叮敲响那酒壶,“所以,陛下这次带了何酒?”

话题转变太快,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

来之前,他怕顾承宴追问国舅的事,其实还专门吩咐皇城使备下物证——龙袍、画押的口供,以及一个用重金收买的国舅府花匠。

没想,顾承宴压根儿就不问。

不,这不对劲。

皇帝睨着顾承宴,眉毛皱成一团:

他师哥今天晚上真的和往日不一样,言谈举止都很不对劲,但他又偏偏说不出来是怎么不对劲。

“嗯?”见皇帝不答,顾承宴也慢慢从躺椅上坐起来,脸上那点戏谑的笑容渐渐变淡,“陛下?”

“……是烧日醉。”

“烧日醉?”顾承宴重复了一遍,似乎终于被酒吸引了注意力,他饶有兴味地端起酒盅,“着人买的?”

皇帝摇摇头,“是西北贡来的。”

烧日醉是烧酒的一种,原产在西北兴庆府,酒液喝起来烧辣回甘,酒香浓郁、三日不散。

从前,他们在青霜山上最爱喝。

顾承宴端起酒盅来嗅了嗅,一双狭长的眼眸半阖,似乎在认真品味这久违的酒香。

而皇帝视线灼热地黏在他即将开启的唇瓣上,藏在袖中的手也止不住地颤抖、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