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2)

剩下的话许从适点到为止。

她跟姜瓷宜之间的关系还没亲近到可以探讨婚恋问题的程度,不过是惜才,也不忍心看她再被骗。

要是因此一蹶不振,那她这个项目怎么办?!

许从适又跟她闲聊了几句,这才离开。

姜瓷宜望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口,转过轮椅看摆放在研究文件上的资料。

很吸引人。

但,许从适的话给她提了醒。

好奇之后呢?

她不确定。

但姜瓷宜确定的是她目前并不适合再进入到一段亲密关系里,况且就算这个程星很好,很合她的胃口,她也不会再去心动。

人不能迈进同一条河流。

哪怕这条河流已经换了新的水。

姜瓷宜盯着那份资料上的名字和照片,闭了闭眼,随后眼中冷意明显,合上资料扔在一旁。

好奇是可以压下去的。

正如这微不足道的喜欢。

这天不知为何,或许是许从适说的那番话让她心泛涟漪,之后面对这些繁复的资料会时不时走神。

她总莫名地想到以前那个笔友。

那是她唯一的笔友。

在大家已经开始融入到互联网世界里的时候,各种交流软件层出不穷,各类论坛贴吧早已成为躁动青少年们的聚集地。

姜瓷宜没有手机,但家附近有间网吧,她放暑假的时候去帮人家看网吧,一晚上赚三十块补贴家用。

她怕奶奶知道会生气,所以总骗奶奶说是去朋友家住,跟朋友一起学习。

网管的电脑上也可以注册这些账号,因为新奇,姜瓷宜也注册过。

然后跟一个网友聊了几句天,得到一个地址,说是要做笔友。

姜瓷宜并不懂笔友的性质,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后来她回家总萎靡不振,奶奶跟着她发现她在网吧过夜。

当时奶奶的神情是什么呢?

怒不可遏,可更多的是愧疚。

奶奶一言不发地将她拉回家里,晚上照旧给她做饭,家里放着陈旧的电视,电视里热闹的气氛却并未感染到冷清的家里。

奶奶没有跟她说往后不许再去网吧,也没告诫叮嘱她什么,只是沉默。

姜瓷宜却主动破冰,跟奶奶道歉。

却没想到一句对不起让奶奶哭得泣不成声,她说是我对不起你。

姜瓷宜没能再去做那份兼职,反倒是跟着奶奶走街串巷卖起了炒饭。

后来就在学校附近支个固定的摊,却从不会去姜瓷宜学校附近,怕姜瓷宜同学看见给姜瓷宜丢人。

姜瓷宜是没什么感觉的,反正她在学校也是被孤立的那个。

不知是因为她没钱,还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也可能二者皆有。

那时的姜瓷宜不懂,美貌和什么拼在一起都是可以打赢人生翻身仗

的利器,唯独和贫穷不行。()

因为贫穷,所以什么都护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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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谁都能来嘲笑,能欺凌,能侮辱。

姜瓷宜每次都能交高分答卷,成绩犹如坐在过山车顶点,被老师们看重,却成为同学们的眼中钉。

一些女同学讨厌她,是因为有男生喜欢她。

而一些男同学讨厌她,一是因为他喜欢的女同学讨厌她,二是因为被她拒绝。

奶奶并不知道她在学校发生的事,却顾忌着她的尊严,在很晚时收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清点那些带着油污的钱币,总感觉生活还是光亮的。

但好景不长,城管突然严查,奶奶的小摊被收缴,还因为没有经营许可证和健康证被罚了五千元,前段时间挣到的钱又如同流水一样流出去。

偏偏还遇上了回来要债的父亲。

家里的东西被摔了很多,地上铺满了碗的碎片,稍有不慎就会流血。

姜瓷宜被奶奶反锁在房间里,戴上耳机,将音量开到最大,默默流泪。

等到凌晨再出门,奶奶瘫坐在地上,无泪可流,满眼绝望。

姜瓷宜很擅长收拾这种残局,可是凌晨她躺在床上辗转,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

于是坐起来拿了一张纸,想了许久也只写下很真情实感的一句:我很讨厌我的父亲。

翌日一早,姜瓷宜上学时心情不好,走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男生。

对方跟她差不多高,也就是肩膀和肩膀相碰,姜瓷宜都没感觉到疼,而且她率先道了歉。

结果男生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勾唇笑道:“既然觉得对不起,就跟我睡一觉。”

姜瓷宜皱着眉,认出这个男生是学校出了名的恶霸,跟校外混混们经常混迹在一起,仗着家里有点小钱,时不时骚扰一下女同学,就连一些长得好看的男同学都无一幸免。

就连校长看见他都头疼。

姜瓷宜不说话,绕开他想走,结果被他身后的“小弟”拦住。

“我跟你说话呢。聋了?”男生问。

姜瓷宜抿着唇一言不发,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上课铃都已经打响,男生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不可能。”姜瓷宜说:“我要去上课了。”

结果下一秒就被拽住了头发,男生的声音如同恶魔一般在耳侧阴森森响起:“我让你走了吗?”

那天是姜瓷宜从来都不愿去回想的一天。

是姜瓷宜高中生活噩梦的开端。

最初她只是被孤立,无所谓,她并不感觉到孤独。

但从那天开始,不知道这所学校怎么了,欺负她就变成了政|治正确的事。

她的书本上会被乱涂乱画,她的作业本也会被撕碎扔进垃圾桶,她的凳子上沾满胶水或是蒸熟的米饭。

这种日子持续了好一阵,可她从来不敢在家里表露出一丝一毫。

她害怕奶奶不替她出头

() ,更害怕奶奶替她出头。

穷人总是这样的。

尤其在她们那个阶级分化的学校里。

很多人都不参加高考,会直接申请去国外留学,等到几年后回到家族企业,怎么都是人上人。

姜瓷宜后来连学专业都思考很多,会计学新闻学法学甚至是医学,基本都会跟她们这些人打交道,所以最后她选择了法医学。

没别的,为自己争一口气。

毕竟法医不需要跟她们这些“权贵”打交道。

活人会说谎,死人不会。

活人可以大搞特权,死人最多也就是墓地不同,但并不会影响什么。

又不是有钱就可以再活过来。

而那天在她跟男生发生完争执之后,老师出面及时制止,最终姜瓷宜的脖子上都有很明显的勒痕,老师都没敢让那位同学给姜瓷宜道歉,反而劝姜瓷宜息事宁人。

姜瓷宜感觉自己的头顶遮了一层乌云。

回家的路上连风都是苦的。

但有人给她寄了一封信。

她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名,只知道笔名叫禾苗。

坐在房间书桌前,就着暖黄色的灯光,她读完了那封来信。

禾苗的文笔并不好,但她在信中写她外婆家种的柿子树,会讲最近天气冷了要多穿一点,会讲这次考试又没考好,估计回家要被爸妈训,全篇都是很琐碎的小事,放在作文里都会被语文老师评价松散到毫无章法。

可越过薄薄的纸张,姜瓷宜仿佛从她身上汲取到了力量。

就好像有一个人在远方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家庭,爱意,活力,快乐,而自己有朝一日大概也可能会像她一样。

所以她提笔写下的第一句话就是:禾苗同学,我好想和你一样自在,快乐。

痛苦和恨意随着她的笔尖流露,把心底的不甘减轻几分。

可再次回看,却觉得太过负能量,仿佛自己是个很面目可憎的人。

于是姜瓷宜提笔写下第二封信。

后来每一次都是如此。

第一封信写尽自己的苦楚和绝望,第二封信是温暖的日常,从她贫瘠人生里提炼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幸福。

大抵是因为那个夜晚给了自己太多走下去的力量,所以姜瓷宜养成了写信的习惯。

她写完将第二封信寄出去,每隔一个月寄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