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宋思白(1 / 2)

宋或雍的失态似乎只有一天,第二天早上,两人坐在回程的车上,熊然在宋或雍脸上再没见到昨天在上山的脆弱和破碎。

头顶的树荫在他那张苍白的脸上转瞬划过,留不下一点明灭色彩,他直视前方,视线硬冷,像冰封千里的湖,没有一丝波澜。

熊然坐在后座,在后视镜里看着他僵冷的轮廓,沉默不语。

没什么可说的,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最好,他还以为宋或雍会大吵大闹抑或是崩溃大哭,但是没有,宋或雍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接受了现实,坐在这里,情绪稳定的开车,比他预计的好很多了。

宋或雍是个成年人了,不再是最初遇见那个不顺心就会撒蛮的小豆丁了。

熊然极力忽视心里针扎般的痛,他知道,宋或雍生着自己的气,可自己还是想看着他,好好看看他,将他卧蚕的红痣、浓长的眼睫、脸颊的酒窝记在心里,将他的一颦一笑刻在骨里,用宋或雍填充他已空荡的身体,让自己不至于飘在空中。

真好看啊....

熊然的视线一动不动、一眨不眨。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小朋友,是他护着长大的小朋友,是说很喜欢他的小朋友。

同样,也是自己喜欢的人。

熊然找不到这喜欢的源头,一会儿觉得是他给自己洗澡的时候,那个认真的视线让自己念起心动,一会儿又觉得是他给自己做衣服吮着流血的指头时的意动情乱,他越追溯,越往前,回忆里的每一帧都描画的细致入微,每一个宋或雍都让他的心痒痒的酸麻,眼底热痛。

直到追溯到尽头,在那个肮脏的垃圾桶边,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将自己提起来,视线同一双剔透如玉的瞳孔对上,一瞬间,夏日凉风抚面,耳边清铃作响。

宋或雍用自己给那双本已暗淡的蓝色宝石重新点上熠熠,熊然回赠他的是一颗跳动由宋或雍控制的心。

已经喜欢上了宋或雍,那么从相遇到现在的每一刻,都是喜欢,熊然早已分不清开始。

“宿主......”系统能清晰感受熊然的情绪,它呐呐开口,语气担忧。

“你这样下去,情感剥离会痛死的,我不是开玩笑。”

熊然只是呆呆看着,半响,他苦笑一声:“痛死?”

“那不是我活该?”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宋或雍和熊然依旧说话,只是明显话少了,《证颜》剧组也找到了其他的拍摄地,作为男主角的宋或雍戏份重量一下子上来,忙的几乎看不见人。

两人更少打照面了。

熊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坐在酒店的阳台上,看着楼下远去的保姆车,这么想着。

少见面,宋或雍就能早点适应他不在的生活,更何况,现在看起来,他适应的不错。

熊然点开手机微博,在宋或雍的超话、论坛里看着他的讯息、照片,这是目前他了解宋或雍近况的唯一办法。

热搜还挂在上面,是《锁爱》剧组上综艺,全组营业在星期六的黄金频道里,收视率再一次打破记录,点开热搜的第一条微博就是当晚综艺的剪辑,宋或雍的镜头占了八分钟剪辑的一多半,凭借《锁爱》和综艺表现,他一夜涨粉500万,并且现在还在涨,各大创作视频网站,热点都是他的剪辑视频,

熊然看着荧幕上穿着淡蓝飞行夹克,干净清爽,每一根发丝都精致的宋或雍,伸手轻轻触碰了下他的脸颊,低声嘟囔:“都要走花路啦,还不开心吗?那么多人喜欢你,要多笑笑呀。”

《锁爱》播出的影响力,在昨天的综艺里彻底放大,宋或雍出圈了。

熊然看着越来越多的新粉丝拥进群里,他知道,未来还会有更多视线注视着宋或雍,他会站在更高的地方,迎着一切聚光灯,而自己的视线,已经不再重要。

至此,他的陪伴职责算是圆满完成了。

放下手机,看向窗外,天色已暗,不知道何时,落雪了,这是这场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下过后,就要迎春天了。

看着那一片片晶莹在天空中飞扬四散,熊然想起了14岁的宋或雍,那个冬天,宋或雍带着自己堆雪人,他照着自己堆了个雪熊,鼻子是板栗做的,眼睛是偷偷从宋凛西服上拽下来的袖口,堆完了,他笑嘻嘻的问自己像不像,鼻尖像小麋鹿一样红。

自己说像,少年清朗的笑声更开怀,冰凉凉的脸贴在自己脸上,撒娇似的说:“那熊仔要永远陪着我,你陪着我,我才能每天都这么开心。”

自己当时怎么回答来着,熊然用手盖上热的发烫的眼。

噢,想起来了,他说:“好”。

*

在某个凌晨的时候,两人终于打了很久以来的第一个照面。

宋或雍凌晨回来的,熊然坐在阳台上,看见他的保姆车停在下面,宋或雍从车上下来,抬头向上看了看,然后大步走进酒店。

熊然回到床上,趁门开之前,背身闭上眼睛,他听见外面轻声响动,但许久,没听见宋或雍上床的声音,他侧身悄悄去看,发现对方背身站在阳台上。

想了想,熊然下床,走到他身后。

“不累吗?怎么不睡觉?”熊然问。

颀长的身子晃了晃,一缕渺渺白烟升在半空,宋或雍侧头,潋滟唇边一点火光灼亮,在薄纱烟笼的后面,是一双凉如永夜的眼。

熊然沉默片刻,继续道:“抽完这一根就去睡吧,很晚了。”

他转身要走,听见身后宋或雍的声音:“什么时候走?”

很冷硬的语气,刺的熊然心脏鲜血淋漓,他很想让自己走吗?熊然艰难呼吸,说不出的难受。

他硬逼着自己平静:“很快了。”

“很快是多久?”

熊然深吸一口气:“就这两二天吧。”

半响,身后再无声响,熊然提步欲走的前一秒,心中实在想念宋或雍,他悄悄侧头向后看了一眼,瞬间,顿住了脚。

无色的月光寂寥倒在阳台的地面,不比太阳,它的亮光实在有限,照不清宋或雍的身体,却落在他的脸上,照清满目盈盈水光、支离破碎。

“你.......”

宋或雍用力擦去眼泪,想要再去点根烟,手却抖得连烟盒都打不开,最后卸力般坠落在地上。

“可不可以不走?”眼泪擦不尽,他就盛着沉重的水渍,模糊视线执着的盯着熊然,纵然看都看不清。

刚刚伪装的冰冷不堪一击,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潦草溃败,露出崩溃绝望的内里。

熊然用了生平最大的力气,让自己的脚站在原地不要动,他想要不顾一切冲过去抱宋或雍,去安慰他,可是他不能,这是一场注定的分别,无外乎一场凌迟,总要经历的,不能给他希望,让他痛第二次。

熊然迟迟不答,一种惶恐的神情爬上宋或雍的脸,他睁大眼睛,像是感受不到泪珠的坠落,语气急切的向熊然保证:“我不会再逼你喜欢我了,我也不要你再保护我,我会努力,我会成为最优秀的演员,不,我会成为影帝,只要你...只要你不离开....”

“好不好?”

熊然第二次在宋或雍脸上看到这么小心翼翼祈求的神情,第一次是在那场大火中,也是这么看着被烈火包围的自己。

但这样的神情不该在这样的脸上出现,这张脸应该永远是倨傲的、矜贵的,不被任何束缚,自由自在,桀骜青云。

声带下意识的紧闭,大脑也做不出指令,可熊然就是要说,孱弱的声音从肺里、从唇缝里挤出来,字字带血,满腹伤口。

“对不起,不行。”

空气凝滞,冰冷的冬夜没有一丝声响,大雪倾覆,熊然眼睁睁的看着那双瞳孔中的光亮一点点湮灭,再无生息。

宋或雍朝熊然笑,露出两个酒窝,不甜,里面是流不尽的苦涩。

“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他轻声道,嘴巴里一点热气都散不出,像被活生生缝在锦布上的人。

“怎么连骗骗我,都不肯?”

熊然终于知道,那些他以为的习惯、适应,不过是宋或雍用尽力气维持的体面与正常,每一个平静的面孔下,都有一个宋或雍或痛到蜷缩,或悲到窒息,他踩在崩溃与理智的钢丝上,迎风晃动,摇摇欲坠。

他对不起宋或雍,没能兑现承诺,他欠他的。

熊然心中愧疚,不敢看宋或雍,可那晚之后,宋或雍却重新变回了往常,似乎是知道一切都无法改变,他抓紧了一切时间和熊然在一起,向剧组请了几天假,公司那怕惹柳导生气,使劲劝宋或雍,他也不听,熊然遂了他。

在那两天里,宋或雍和熊然将一直玩的游戏通关,拼了一座大大的城堡乐高,还给达达买了好多玩具,鸭粮,过的充实而开心,就像是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假期的最后一天下午,熊然给达达喂了鸭粮,从头摸到尾,然后他起身,对看着自己宋或雍道:“能帮我去买点苹果吗?青色

的那种,很想闻闻味道。”

彼时白色的阳光落在宋或雍的眉眼里,眸色透明,半响,他默默起身,在玄关换好鞋子,却没着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