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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鲁班之类的工匠之神在,估计要感叹一句“暴殄天物”了。

他垂眸打量,莫名其妙觉得这发簪很熟悉,花纹很熟悉,雕刻的方式很熟悉,就连木簪表面,那些不规则的木疙瘩,也很熟悉。

就仿佛他曾是这枚发簪的主人,佩戴了上千年一样。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簪子一直在渊主身上,而渊主被封进神女峰地底的时候,嵇灵还不知道在哪呢。

“奇怪。”嵇灵将着古怪的错觉甩出脑海:“我不会是中邪了吧。”

他的手指抚过簪身,煊赫的金芒自指尖涌出,包裹了整段木头。

渊主诞生在虞渊之中。

那是神话里最深的地方,没有一丝一毫的阳光,入目尽是黑暗,寒风裹挟着沙石和冰凌的碎片吹过皮肤,如刀割一般,在这里,人甚至活不过一天。

虞渊没有活人,也没有动物,渊中唯一的声音,就是朔风卷过层岩时,那如鬼哭一般的嚎啸声。

渊主独自一人在渊里待了很多年。

没有人教导他,也没有人陪伴他,新生的邪神无知又懵懂,他觉得黑暗才是常理,空无一物才是常态,直到那天,虞渊变亮了。

渊主抬起头,在刺目的阳光里,看见了扶桑君的銮架。

扶桑君架长车路过虞渊上方,他身上的光芒那样耀眼,连深不见底的渊也被照亮。

嵇灵皱眉。

他想起了一些记载。

就像暗是光的影子,渊也是日的影子,据典籍记载,渊主和日主同年同月同日生,渊主从虞渊诞生那日,日主也从扶桑树上诞生。

和渊主的无人在意不同,日主从诞生开始,就注定统御天下,太初的神灵们纷纷围绕在新生的日主身旁,教授他诗书礼仪,为他弹奏金石乐律,而在他学成那一日,他要接过诸神的权柄,架长车巡视寰宇,以昭告天下。

嵇灵知道这件事,在云宫的典籍中,扶桑君登基那日,他架长车从东山巡至北海,身边伴着七十二鸾鸟,太阳真火在他身后拖出千里长的尾焰,将整个天空染成赤金,而扶桑君站在銮架之上,巡视天下。

典籍将这一盛况称之为“帝子巡天”。

那一日,太阳灼灼的火光照亮了每一处角落,地上的生灵无一人能直视天空,只能低头俯首,以示臣服。

除了渊主。

他和扶桑君实力相仿,地位相当,并不惧怕那光亮,所以那一日,只有他一人抬眼,看见了銮架上的青年。

刺目的火光划破天际,扶桑君穿着繁复的衮服,各色的宝石垂坠于地,他长发披散,负手站在车前,狂风吹起他腰间朱红的束带,而他似乎察觉到了地上的注视,微微偏头,垂下了一双赤金色的眼睛。

而后,他看见了地上的渊主。

渊主无人教导,没学过诗书,不通礼仪,更不知道羞耻,可这一日,他看着銮架上的青年,又看着黑漆漆脏兮兮的自己,莫名其妙的难堪了起来。

……这个样子在青年看来,应该很可笑吧。

这种难以描述的酸涩感攥紧了他的心脏,渊主依着岩壁,本能地想要躲藏起来。

然而炽烈的阳光之下,虞渊中的每块石头都无处遁形,渊主后背进贴着岩壁,嘴唇抿成一线,他看着头顶的青年,即想要他晚点离去,让渊里再亮一会儿,又希望他早点离去,不要看见自己的样子。

但是青年已经看见了。

扶桑君没有挑眉表示意外,也没有皱眉表示嫌恶,他只是弯了眉眼,赤金色的眸子里笑意盈盈,在銮架上远远朝渊主挥手,露出了一个绚烂的笑容。

渊主怔怔地目送他远去。

那时,渊主没学过文字,也玩不来那些花哨的比喻,他无法用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