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贫困学子求学梦(1 / 2)

蒙市属于山区,林夕开着她的越野车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走了半截水泥路便是泥土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木。

偶尔有人骑着摩托车从她的身边走过。林夕不熟悉路,开车开得很慢,又在土路上走了半个小时,林夕才到达这次任务的第一个目的地。

离村子越近,林夕这个车就开得越发小心,因为这是一处靠山险路,一边山路紧紧挨着山壁,另外一边的则是几十米高的悬崖,悬崖之下的凹地,就是她要去的那个村子。

这是林夕第一次开这种山路,于是便格外小心。

一十分钟后,林夕终于从上面的山路绕了下来,她把车子开到村里。

这个村子依着凹地两边的山体而建,唯一的公路贯穿整个村子,最后到达凹地的最终点,那里有一个碧绿的水潭。

林夕的车子进村,许多人都出来看热闹,林夕摇下车窗,用本地方言问背着背篓的瘦弱女人:“大妈你好,请问罗树珍家在哪里?”

瘦弱女人身后的背篓上横背着一捆柴火,柴火很大,也很重,将她的腰杆压得很弯很弯。

“你找罗树珍做什么?”瘦弱女人开口问,眼睛里带着明显的防备。

“我是罗树珍的班主任陆慎之的朋友,受他所托,来看看罗树珍。”

提起陆慎之,女人的神色放松了下来。她说:“那你跟我来吧。”

车子再往里去,就开不进去了,林夕将车子往边上开了开,下车跟着她走。

滇省的三月份在大山之中还是冷的,哪怕到了中午,也不太热,林夕下车的时候,顺手拿了件外套穿在身上。

瘦弱女人虽然负重,但走得依旧很快,她们顺着边上的岔路沿着山壁而上,然后在最高的一家停了下来。

她推开门:“你进来吧,这里就是罗树珍家了,我是罗树珍的妈妈。”

林夕看着她直接领着自己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她迈入小院,小院不大,角落里种着两棵果树,此刻已经结上了青涩的小果子。

果树底下用木头围了个简易的栅栏,里面散养着几只鸡。

院里没有打地坪,前几天下了一场雨,此刻地上的泥土带着微微的湿润。

房子的大门被罗母推开,屋里的一切便呈现在林夕眼前。

土夯实成的地板,大门正对面的那堵墙面前供着一排天地君亲师的神位。除此之外,就是门边的火塘了,火塘的后面立着一张八仙桌。

剩下的地方,摆了许多大大小小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边上是许多散落的泥土。

“老师你在这里坐着,我去把珍珍叫回来。”罗母没等林夕说话,便跑了出去。

林夕坐在火塘边的木头凳子上,想起陆慎之给自己说的这个学生的情况。

罗树珍,单亲家庭的孩子,她家一共四个孩子,她是老大,在她之下,有三个弟妹。她的父亲在三年前开山修路的时候被□□炸药炸到了。老板象征性地赔

了一万块钱,就算了。

她坚持着读到高三,眼看着就是最后一个学期了,她却没有再去上学了。

滇省是一个贫富差距特别明显的省份,有钱的有钱得很,没钱的就一点钱都没有。

国家年年叫着脱贫,有钱的地方觉得脱贫很容易,随便做点什么都能赚到钱,但对于有些地方有些人来说,脱贫很难很难。

这个叫做熬上村的人就是那些怎么脱贫都很难脱出去的那一批。

因为这里没有水田,全是山地,主食只有玉米,想吃大米要出去买。也不是不想搬出去,可盖房子买地基买房子做什么不要钱?

外面镇上、县城的商品房谁不想去住,可一家子在外面打一年工,刨除必要开销,还赚不到县城一间厕所的钱。

蒙市房价不贵,但也有三四千一平。

林夕正想着,有脚步声传来,她朝外面看去,罗母背着背篓走在前头,后面的少女也不轻松,肩膀上扛着一个白色的化肥袋子。

因为扛着麻袋的缘故,她的头发都是凌乱的,在太阳的光照下透着白色的光。

看到林夕的那一刻,罗树珍微微有些怔愣。学校的老师很多,但罗树珍敢肯定,她没有在学校见过林夕。

而且陆老师都已经没了。据说是因为车祸,等送到医院的时候都已经没救了。

陆老师是个好老师,对她们这些学生都很上心,心里想着陆慎之,她用还算干净的手腕把飞到脸上的头发抹到耳朵后面。她妈妈端来一盆水放在院子里,罗树珍飞快地洗了手洗了脸。

清澈的水在她洗完手后变成了浑浊的黄色,她飞快地擦了脸,走进屋里。

看着林夕,她腼腆一笑:“你好,我是罗树珍。”

林夕笑着朝她点点头:“你好,我是受陆慎之的委托,来找你的。他让我问问你,你还愿不愿意去读书,只要你愿意去读书,学费生活费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我会负责到你大学毕业。”

罗树珍在听到林夕这几句话的时候,猛地抬头直视林夕,眼睛在这一刻亮得惊人。她正想说话,罗母从外面厨房端着两个碗进来,听到这句话,步伐走得更快了。

三两步就到了林夕的面前,她把碗放在桌子上,在身前的围腰上擦了擦手,道:“谢谢老师你的好意,但是我们珍珍不读书了,不读书了。”

罗树珍的目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来。

罗母拉了个凳子坐在林夕的面前:“老师啊,我们家珍珍她爸爸没了,我一个人要照顾家里的这些地,实在是忙活不过来。珍珍她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她得留在家里帮家里做事情的。”

罗母瘦弱蜡黄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愁苦,她也不管林夕的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她的弟弟妹妹都还小,她做老大的,就有这个责任帮衬家里,养活弟妹。”

罗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理所当然。她没有觉得让罗树珍辍学回来带孩子是多大的事情。在她的思想里,读那么多书做什么呢?

认识自己的名字,能算得清楚数,认得钱就行了,够用了。之前让罗树珍去上学,一个是罗树珍非要去,第一个是罗树珍的学费国家免了,生活费伙食费都有补助。

而且她男人说了,罗树珍学历高,以后嫁人彩礼也高。但现在她男人没有了。罗树珍必须回来帮着她,要不然她要被累死了。

林夕的目光落在罗树珍身上,罗树珍坐在门边,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林夕问罗母:“请问一下,罗树珍的弟弟妹妹多大了?”

罗母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她弟弟十五了,在县里上初中,马上就初中毕业上高中了。”

“她一妹比她弟弟小一岁,两个孩子在一个班里,读完这个学期我就不让她上学了,让她和村里人一起打工去,挣的钱正好供她哥哥上高中。”

“珍珍还有个小弟,刚刚六年级,也在县城念小学。我们这个地方没有学校,想要读书都得到县城里去,等他读到高中的时候,正好他两个姐姐也都嫁人了,有能力了,能帮着供他到大学毕业。。”罗母语气随意,仿佛让姐妹辍学供养哥哥弟弟上学,是一件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林夕看着脸上已经露出期盼笑容的罗母,问她:“那你呢,罗树珍和她妹妹供她兄弟上学,那你呢?你做什么?”

罗树珍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罗母。罗母呆住了,她显然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林夕接着又问她:“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还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问题罗母知道,她说:“我男人说的。他在临终前嘱咐我的。”

罗母的娘家在更深一点的大山里,像她这样的女儿从小接触的都是这样的教育。在家里要听父母的话,出嫁以后,要听丈夫的话,还要帮扶娘家兄弟。

她听话了一辈子,柔顺了一辈子。丈夫临死之前这么告诉她了,她也就听着了。她没有觉得让罗树珍姐妹辍学供养她兄弟的事有什么不对。

因为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就连她现在,也是在忙完自己家里的活计以后,回去帮着娘家干的。

林夕继续问她:“那为什么不能是罗树珍的弟弟们辍学,打工念书供着罗树珍上学呢。陆慎之说过,罗树珍的学习成绩很好,如果考试正常发挥,考一个一本学校不成问题。”

罗树珍颤抖着手,捂着脸不做声。

罗母又呆了一瞬,然后她笑了,看着林夕:“老师你在说什么笑呀,珍珍是女孩,怎么能让她弟弟供她读书呢,说出去会被人笑死的。”

林夕的脾气在这一刻再也压不住了,重男轻女这件事情,林夕听说过,见到过。无论哪一次直面,她的心中都憋着一股气。

她看了一眼罗树珍,深吸一口气:“那姐姐供养弟弟上学,就不会被笑吗?”

罗母本来对林夕这样的文化人是有几分惧怕的,但是在听到林夕说的这些话的时候,她对林夕的惧怕忽然就没有了。

“老师你真是会说笑,没有谁会笑话的

,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女儿生出来就是要帮着哥哥弟弟的。”()

罗母的话,让林夕放弃了与她争辩。她从小到大接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已经扭转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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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正打算跟罗母说话,罗树珍忽然从座位上跑过来,她蹲坐在罗母的面前。

“妈妈你让我去读书,我还有一个学期就高中毕业了,考上大学以后我就去打暑假工,到时候打暑假工的工资我寄回来给你,你拿来给小峰小平读书行不行?”

“小峰明年就要读高中了,高中学费就是好大一笔,还有住宿费伙食费。要是我在家跟你干活,你交不起那笔费用的。”

交不上学费怎么办呢?罗树珍和林夕都知道,那只能是让罗树珍嫁人,赚一笔彩礼。罗树珍上过学,她看到过山村外面广袤的天地。

她知道外面的天地里,女人的价值和山村里不一样。她知道,她要是读书了,她的生活就会有无数种的可能。但如果她不读书,那她的生活就会像罗母一样。

嫁人,生一堆的孩子,然后为了孩子为了男人忙活一辈子。

那样的生活太可怕了。在没有去上学的这几天,罗树珍每天闭上眼都会做那样的梦。那样的梦太真实、太让人害怕了。好几次,罗树珍都是哭着醒来的。

罗树珍知道,如果她把握不住这一次的机会,那么她的人生就会像她的梦里那样。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她出去外面打工几年,在外面找个不好不坏的男人,过着不好不坏的日子。

读书是不可能的。

罗母也不是不疼女儿,看着罗树珍这样哭,她也有点心疼,她抹了抹罗树珍的脸,看了一眼林夕。

然后她笑着跟林夕说:“老师,你看看这样可不可以,我家珍珍不去读书了,在家里帮我做农活,你供我家小峰读高中。我家小峰读书成绩也好,你要是见了,肯定喜欢的。”

在罗母的眼里,自己的儿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在她丈夫没有过世之前,就一直这么说的。他总说他们的儿子是最出息最成器的人。

罗树珍放下扶在罗母膝上的手。她还没有擦干眼泪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她的母亲也是疼她的,但这种疼爱在对上她的两个弟弟后,就会消失得一点不剩。

正是因为这样,才叫人最痛苦。罗树珍有时候都宁愿她妈妈对她再差一点,这样让她足够心寒,她也能够冷下心来,跟她划清所有界限。

林夕被罗母的无耻给惊呆了,但仔细一想,罗母的说辞做法,也挺符合她的逻辑的。

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抱歉,我不是老师,我是受陆慎之老师的嘱托来帮助他要帮助的人的,不在他名单上的人,不在我的帮助范围内。”

罗母有点失望,她刚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太好了。既让自己的儿子不愁书读,她以后干活也有个帮手。

就算被林夕拒绝了,她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好:“老师,真的不

() 能换一换吗?”

罗母没有相信林夕不是老师的话。在她看来要是林夕不是老师,那她根本没有必要管她家孩子去不去读书。

“不能。”

罗母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罗树珍,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想让罗树珍去读书,罗树珍在家,她地里的活都有人帮着干,家里的洗洗涮涮也不用她动手。

罗树珍要走了,地里的那些活全部都是她做,回来连口热汤饭都吃不上。但是罗树珍说得又对。上高中要花很多钱。

学费、文具费、资料费、伙食费、生活费、校服费什么的,样样都要钱,一年下来没有两三千是下不来的。

她一个人真的整不来,再说底下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女儿不用说了,儿子她是得花钱供的。

她男人没死的时候说了,儿子要是留在这个穷山村里就只能受一辈子穷,他的儿子得走出去,走出这个大山去。

她内心很犹豫,罗树珍最了解罗母,看到她的犹豫,罗树珍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鼓舞,她坐起来:“妈,我跟你保证,等我读书读出去了,我一定拉扯弟弟妹妹。”

“我是大学生,我出去找工作,比高中生能多出来好几千呢。我到时候还能给你点养老钱。”罗树珍又加了一把劲儿。

罗母听到这句话,心里的那一丝犹豫也没有了。她娘家村里就有一个大学生,在外面的大城市工作,每个月的工资都有上万块。才在外面打工几年啊,就买上房子了。

那房子她看过照片,亮堂堂的,还是楼房呢。漂亮得很,还找了个大城市有工作的老婆,据说一个月也工资很多呢。

他每个月还给他妈五百块钱私房钱,五百块啊。一年就有六千块了!罗母到现在还没有在手里拿过那么多钱呢。她家里的钱,向来是入不了她的手的。

罗母看着自己的大女儿:“那你每个月要给我五百块钱。”

罗树珍点头,五百块钱而已。罗树珍不怕自己赚不来。

“那行,你去读书。等你大学毕业就给我钱。大学是不是要读四年?那从你第五年算,你每个月都要给我。”就算要等五年才能拿到那五百块钱,罗母也很开心,觉得生活都有了盼头。

林夕对罗母的愤怒,全都转化成了可怜、心酸。

罗母深深地陷在重男轻女的沼泽里,她不知道挣扎,她跟着沼泽共沉沦。环境迫使她成为重男轻女的帮凶。可她又格外的好满足。

五百块钱,就为了五年后的每个月五百块钱,她这个坚决不让罗树珍读书的人就那么松了口。

可怜又可悲。

罗树珍从地上爬起来。她了解她的妈。她妈妈现在被这五百块钱冲昏了头脑,但是等一下,她妈的脑子回来了,她就会反悔了。

她飞快地跑到房间里去,不到两分钟,就提着一个包裹出来了。

罗树珍的包裹早就打包好了的。她都打算好了,要是读不成书,她也不会在家里干农活。她要出去打工。

她不可能在家里干两年,然后被她妈以高彩礼随随便便嫁出去。

林夕走上前去帮她。罗母本来为五百块钱同意让罗树珍去读书的,但真的看到她拿着包裹要走的时候,罗母又有点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