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喜良缘(四)(1 / 2)

除非是辈分高的不能再高了,否则问心宗弟子若要与旁人结为道侣,都必须先征得双方亲长应允,就连那般随性洒脱的宁昭,也是口口声声说有了心仪之人要带回来拜见父母。此乃礼数,亦是铁律。

尚未禀明亲长便闹得人尽皆知,放在凡俗间与未婚先育没两样。

虽然郁润青自觉无辜,但这件事到底她办的不妥,来淮峰顶的路上,郁润青已然找到了症结所在,想着是与那外门管事的脱不了干系,又不好一股脑全推到旁人身上,只得先认错:“师姐,你别生气,是我不对。”

岳观雾洗了笔,沥干水,仔细挂到笔架上,随后才问道:“你有何不对?”

“我……我应该等你回来的。”

“等我回来,做什么?”

郁润青抬眸看向上方,在岳观雾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讥诮,不由抿紧了唇,有些难堪:“师姐,你不是,不反对我和小舟的事吗,为什么现在又……”

岳观雾视线淡淡的瞥过来,压迫感十足,令郁润青习惯性的收了声。

“如果我没记错,当日你下山,我说的是,等你从肇安县回来再商议此事。”

“……”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连这短短几日都等不得?”

“……”

“怎么不说话?”

郁润青沉下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那我说。”岳观雾站起身,绕过书案,缓步行至郁润青面前。檀香扑鼻,透着冷意,隐隐裹挟着血腥气,岳观雾身上的味道正如她这个人,亦如她手里那柄通体碧绿的春蓬剑。

艳似桃李,凛若寒霜,劚玉如泥,凌厉无前。

“是你迫不及待,还是她迫不及待,我离开宗门不足七日,她倒是一声不吭的把什么事都办妥了。”岳观雾语气淡淡,却毫不掩饰当中掺杂着的鄙薄。

郁润青反驳道:“不是这样的,跟小舟没关系。”

“跟她没关系?”岳观雾嘴角浮现出一抹讽刺的笑意:“难道是你主动向她提及此事,是你主动要去拜见闻掌教,也是你将消息散播的问心宗人尽皆知。”

“不……师姐,你真的误会小舟了。”郁润青向她解释道:“是那日,闻掌教知晓了我们两个的事,又恰巧得了几篓螃蟹,所以特意邀我去。我以为既然闻掌教应允了,你也一定应允,便打算趁年节前换掉那些不堪用的木器,是以绘了花样,命杂役送去望仙镇,兴许这里出了纰漏,叫人家以为此事是板上钉钉了,无所顾及,才传扬了出去。”

岳观雾面色愈发难看,郁润青也不由皱起眉头,像是有些担忧:“师姐……”

“不必做出这副模样!”岳观雾怒视她一眼,立即别开视线,须臾,又复素日冷然:“我说过,你若愿意,我不反对。”

“那……”郁润青稍作犹豫,提起衣袍,扶膝跪地:“还请宗主赐予婚书。”

岳观雾慢慢地垂眸,浓密的睫羽敛去了大半瞳

孔,令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婚书……”那口吻,仿佛不知何为婚书。

郁润青仰脸道:“我与小舟的事,如今宗门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想有了婚书,也算名正言顺,不至于惹来非议。”

“……”

“师姐,帮帮我吧,不然我没办法跟闻掌教交代。”

岳观雾轻声一笑,转过身去,重新走到书案前,从后方的宽口瓷瓶中抽出一卷红纸,缓缓展开来铺于案上。砚台里的墨尚未干透,笔尖浸的清水亦尚未沥干,她掭笔挥毫,以极快的速度写完那一纸婚书,而后丢开笔,重重盖上了宗主金印。

郁润青见状,摊开掌心,等着她将婚书送过来。

可岳观雾却将婚书向外一甩,当污秽之物似的随手扔到地上:“拿去吧。”

郁润青迟疑片刻,起身过去拾起,小心翼翼地收到怀中,抬头对岳观雾笑道:“多谢师姐。”

岳观雾目光定定的盯着她,忽然问:“你有什么可笑?”

郁润青脸上笑意一凝,很快恢复如常,看岳观雾的眼神是稚子一般纯粹柔软的信赖:“因为,我知道师姐虽然嘴上责怪我,但最后还是会帮我的。”

“……你走吧。”岳观雾没再说什么了,只是手撑着书案,面色有些惨淡。

郁润青敏锐的察觉到些许异样:“师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这样问着,又走上前,那股浓郁的檀香下,渐渐浮现出难以掩盖的血腥气,而岳观雾左肩处也已然透出了湿濡的乌色。

“师姐,你受伤了。”

“我知道,用你废话。”

岳观雾抬起右手,压住肩上的伤口,很不耐烦的乜了郁润青一眼:“婚书都拿到了,你还赖在这做什么,还不滚。”

郁润青眉头紧蹙,倒像是没有听见岳观雾的冷言冷语:“怎么弄的?谁伤了你?”

“不关你事,滚开。”

“师姐……”

问心宗有最好的金疮药,不仅可以即刻止血,还能令白骨生肌,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口,会这般难以愈合。郁润青想了想,不得其解,便握住她的右手手腕,将她抵在书案上,轻声细语道:“我看一下,你不要乱动,会留更多血的。”

岳观雾咬紧牙根,狠狠瞪着郁润青:“你给我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