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1 / 2)

天空如墨,闪电撕出银色裂痕,愤怒的雨点狠狠抽打着渔船。

阿耀被扑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向后仰去,手中对讲机滑出去,掉在船头围栏外。

对讲机音量开到最大,呲啦呲啦响着,里面传来内讧的声音,只是离得远听不清人声。

激动的人质家属,不分青红皂白,揪住阿耀领子质问:“为什么不换他们回来?你是不是要害死他们?”

阿耀坐在湿滑的地上,背靠围栏,手伸出去抓对讲机。

对方不停把他往围栏上撞,一种置人于死地地狠。

对讲机天线已悬空,在海浪和狂风中,摇摇欲坠,多晃一下就要跌落海中。

阿耀侧身,肩颈拉成一条直线,青筋暴露的手完全展开,终于牢牢抓住对讲机。

下一秒,他回头曲腿一气呵成,一脚把暴躁的家属踹到对面围栏边缘。

他领口被撕开,脖颈锁骨布满红痕,湿淋淋地站在闪电里。

头顶漫天乌云翻滚,隆隆雷声碾压而过。

阿耀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雨水:“滚!”

他认出了这个人,不是懒鱼港的工人,只是附近村的远方亲戚,却跳得最高,喊得最狠,带头与万宇的人发生争斗。

对面内讧似乎平息,对讲机里传来继续讨价还价的声音。

阿耀脸色阴翳,狼一般盯着被揍趴下的人,临时做了个决定。

他从头顶挂网杆上,抽下一根绳子,将对讲机绑在手上,细绳沿着手腕向上捆紧,手掌充血发红。

这时,后仓的家属有胆子大的,也移动到前面,但他们有经验,风浪大船头不稳,人全拥上去怕会翻船,于是只能躲在中段干瞪眼。

阿耀像暴雨里的狼,悄无声息接近猎物。

对讲机里传出焦急的催促声。

阿耀抬起手,把对讲机送到嘴边:“稍安勿躁,我处理点小事。”

说罢他脸上闪过一丝笑容……

“啊——”接二连三地惨叫,划破暴风骤雨,瘆人地在空中盘旋。

阿耀揪着那人的头发,手肘一下一下击打着他的头脸。

血被雨水稀释,飞溅起来时,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粉钻石。

后面的人都吓疯了,奈何不能过去,高喊着住手和求饶的话。

打到对方手脚抽搐,只剩细微呻//吟的动静,阿耀判断他已失去行动力,这才罢手。

他脸上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殆尽,汇在下巴上雨珠,隐约带着血光。

阿耀若无其事起身,单手整理稀碎的领子,湿到黏在肌肤上的衣服,神经质般完成一切,这才转身到船头,继续观察绑匪的渔船。

他抬起手腕,绑在手上的对讲机,漆黑的壳子,白框按键里渗着血红,竖起来的时候,蜿蜒而下,被雨水稀释成漂亮的粉色。

“想好了吗?”他说罢这句话,视线里突然闯入个黑影,一个庞然大物

,黑灯瞎火,在风雨飘摇中接近他们。

阿耀愣住几秒,猛然反应过来,那是一艘短程渡船,扁而长的身躯,拉货也拉人。

对峙双方加上警察,全体懵逼,没人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他妈的又没有航线!

海警船只拉起惊天动地的警报,红蓝两色警戒灯,银色高射灯穿透黑暗,直射向渡船!

渡船明显也懵了,压着此起彼伏的海浪,拉起凄惨的长鸣笛。

一时间整个海面好似遭遇空袭,每个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响。

阿耀探身出去,对着对讲机大吼:“返航!快返航!回港!快!”

他们的船处在能避开渡船的角度,而绑匪的船正好屁股对着渡船,开船人明显二把刀,都快被人捅菊花了,动都没动!

阿耀抓着高处挂网杆,整个人探出船头,焦急张望。

还好,渔船启动,发动机的轰鸣被淹没在警报声里,不过越发紧密的海浪打过来,明确告诉阿耀,他们还来得及躲避渡船。

而船头另一边,被揍成猪头的男人,趴在地板上一抽一抽,如僵尸般爬起。

他手脚虚软,被海浪掀得满船头打滚,最后一头撞在铁锨上。

渔船船头的底下是空的,出海会填满碎冰,满网后捕捞的鱼会倒进去,渔民会用铁锨把冰铺均匀。

这把就是铺冰的铁锨,纯钢无锈,带着冰的冷光,散发着扑鼻的腥味儿。

年轻男人两只黑肿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隙,一动不动盯着阿耀。

他嘴角咧了咧,肌肉抽动,满脸血水往下淌,断掉的鼻梁,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贴在脸上。

灯光闪在他脸上,像海底爬上来的夜叉。

他跌倒爬起好几次,终于撑着站起,他提着铁锨,在地板上划出“咯啦、咯啦”

的响声。

阿耀的注意力,全被开足马力逃向码头的渔船吸引。

在刺目灯光,纷乱警报声干扰下,无法判断身后情况。

渔船中段垂着巨大的拖网,和各种控制系统,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他们仅能看到船头靠近一侧的情况,阿耀在另一侧,完全被屏蔽。

黑洞洞的渡船靠近,海浪叠加,小小渔船夹在中间颠簸的,仿佛乡间土路狂奔的三蹦子。

阿耀用眼睛丈量着位置,对面渔船速度不快,但方向好,堪堪避开渡船。

悬着的心忽一下,如过山车般落下来。

阿耀刚松口气,只觉脑后刮过一阵腥臭的风,还没来及回头,后脑传来一阵闷痛,顿时失去重心,向前扑去,扯着头顶挂网杆的手臂,像被捶断的桅杆,再无牵挂,笔直地栽下渔船。

海浪扑上来,如美杜莎的手,将他拖进万丈深渊。

剧烈颠簸的渔船上,只剩手持铁锨,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亲眼看着翻滚的海浪,如血盆大口,吞噬掉阿耀,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回头,对着灯火通明的港口,笑了一下,牙齿

缝隙淌过鲜红。

……

沈悬在冷风冷雨里站了一个多小时,

突然海面光芒四射,

警报声四起。

他下意识摸胸口,却摸到松掉的衬衣扣,嵌在胸口的那颗,贝母扣,小小一颗掉在手心里,反着柔软的光。

胃里压满碎石子,一股窒息感涌向心口,灌满冷风的呕吐感,激得人喉咙发紧。

即便如此,沈悬也仅是张口长喘两下,面上并无太多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