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闻数月前朝会上新储君选择之辨。皇爷爷召集群臣询问谁可为新的太子,刘三吾提出可由先太子嫡长子继位。

对此,他不能说是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准备。

嫡长子继承者,是朱元璋早年就定下的规矩。如果父亲朱标不曾病逝,顺利继位,其继承人该选谁?

朱允炆心底知道,倘若大哥朱雄英活必是他上位,但朱雄英十年前死了。

自己的生母也早就被扶正成为太子继妃。如果父亲没有在登基后另立新后的打算,这皇位八成会落在自己头上。

将来可能做皇帝,这不是多么另他意外的事。

意料之外的是继位时间。

父亲登基后执掌大明几十年,自己再继位,彼时应该能心有成竹。

现在直接被立为皇太孙,情况就变得很复杂了。一旦皇爷爷驾崩,自己要面对的就是二十几位藩王叔叔。不能说是被群狼环伺,怕也要驱狼逐虎。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底难免惶恐。

这会,皇爷爷问他想去大明的什么地方,是不是问迁都的意向?是不是在考验他的政治眼光与决心?

朱允炆回答了洛阳,认为这是很安全的答案。子承父业,他是在做父亲朱标未尽之事。

朱元璋微笑点了点头,“洛阳,确实是好风景。”

仅仅一个照面,他就瞧出来大孙子的想法。面对此问,只想到一层意思,没考虑到另一层,不是问迁都而是问封地。

没想到也正常。

在嫡长子继承制之下,朱允炆以往怕是没怎么想过有天离开京师就藩,也就不会想要哪块封地。

偏心到底是存在的。

朱元璋没让儿子们选封地,但现在问了问大孙子这个问题。

未尝没有满足他喜好的想法,同时是旁敲侧击,瞧一瞧自己原定的皇太孙平时是如何思考的。

朱允炆到底是稚嫩了些,思考时没有多想几个方向。这样的性格,对于意外情况怕是难有准备。

水镜里的那些文字又浮现在朱元璋脑海中。

暗暗叹息,建文帝根基未定怎么就敢削藩?难道就没想过失败的可能性?

史书上的记载没读过吗?汉朝削藩,七国乱起,晁错是怎么死的,那可是一笔笔记载着

人,怎么就不吸取历史教训呢?

或许因为孙儿太年轻?可还能有多长时间供他去成长为合格的新君?

时不待我,没时间手把手教了。

朱元璋心里清楚,朱允炆不似朱棣生于战乱,性情称不上坚毅。

要让大孙子用五年迅速成长,一跃到达能完全掌握藩王叔叔们的高度,怕是极难的。

现在若立皇太孙,要怎么保证藩王之乱不会如水镜中的历史轨迹发生?

难道不照原计划废了淮西一系的功勋武将势力?可他们就能被新君掌控吗?

还是把儿子们掌握的兵权都给收了?让他们彻彻底底做闲王?

这也帮着允炆废了,那也帮着允炆除了,大明疆域面对的外敌时还能有可靠统帅迎战吗?

有一个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摆在面前。

或许,比起嫡长子继承,这个时候更需要性情与能力足够强悍的新君继位。

朱元璋却忧心,不立嫡长子会不会开了一个坏头,让朱家往后的皇位继承徒生夺位之乱?

这些左右为难的复杂心情,竟是没有一丝表露于脸上。与大孙子聊起洛阳的风貌,多是朱标生前带回来的那份调查迁都资料所述。

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不少,仿佛真似爷孙闲聊。不再视洛阳与关中为禁忌,不会再因朱标之死而不愿触碰。

朱允炆眼看皇爷爷一改前几个月的态度,他由衷松了一口气,真不希望爷爷沉溺在丧子的悲伤情绪中。

愿意说起伤心地,也许是渐渐走出来的表现?他当然乐于陪着多讲一些。

一时间,爷孙俩的气氛非常融洽。

若有人对比,这与一个时辰前朱元璋与朱棣间的相处大相径庭。

气氛融洽,终是不似旧时与太子朱标的相处。

那时不只是父子间的融洽,更有来自皇帝的信赖,是信赖储君朱标继位后能做明君。

而今,很遗憾。

朱元璋虽然仅仅管中窥豹看到建文帝的一些削藩操作,终是无法让朱允炆父死子继那份浓浓的信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