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VE 72(1 / 2)

黑暗中,两道身影在阴翳之中无声地穿行着。

猩红的血月高悬在夜幕之中,盈满的圆月上却像是蒙了一层阴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温黎微微一怔。

今天竟然恰巧是月蚀之日。

这个一闪即逝的念头并没有在心底停留多久,便被不远处嘈杂的声响湮没了。

轻巧地掠过走廊在墙面后躲好,温黎回想起阿比盖尔,皱着眉停下脚步。

“真的不去救您的母神吗?泽维尔大人。”

“不必了。”

泽维尔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闻言就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他抬手从墙壁精致而冰冷的剑架上取下一柄装饰剑。

“她今天必须死在这里。”这是破局关键的一步。

只有她死了,他心底最恨最压抑的痛苦才会爆发。

也只有这样,操控地狱之火的潜能才有可能真正被激发。

泽维尔不敢去想,如果这件事情不发生,他还有没有资格第二次拥有最精细的地狱之火。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冰冷。那是一种超脱于伤痛之外的麻木。

然而有更多更汹涌的情绪克制在虚浮的平静之下,等待着一个破绽,然后彻底迸发。

“既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想改变的事情,为什么不去改变?”温黎按住泽维尔的手。

泽维尔却冷不丁嗤笑了一声,甩开她。

“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改变不了。”

这里不过是水镜之中的世界。

就算改变了,又能怎么样。

他没有必要在这里感动自己,花费一些不必要的经历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

泽维尔随手在腕间挽了个剑花,冷漠地开口。

“我也不想改变。”

他的母神早已经死去了,以一种极其残忍痛苦的方式。

死在他眼前。

死在赫尔墨斯手里。

他还不至于在虚妄中迷失自己。

温黎还想再说点什么,便看见泽维尔脸色倏地一变。

几乎是同时,她感觉后背一凉,一股令人

不寒而栗的森寒气息瞬息间扑上她的身体。

她只来得及条件反射地侧了一下身。

然而那道冰冷的气息却呼啸而至,简直像是如影随形一般缠绕着她的身体。

就在这时,温黎肩头搭上一只手。

泽维尔一把扣住她将她按在怀中,脚尖一转抱着她迅速转了个身将她推开,以一种仓促而怪异的姿势挡在她身前,身上阴冷的气息在瞬间膨胀爆发。

时空扭曲形成的气流卷起他的黑发和黑衣,裹挟着他右手凝集的神力随着长剑冲击出去。

铛——

巨镰和长剑在温黎耳廓几寸处狠狠相撞。

轰然一声沉闷的巨响之后,刺耳尖利的金属刮擦声几乎刺穿她的耳膜。

泽维尔手中的装饰剑没有开刃,顷刻间便被锋利的巨镰切开一道细细的裂痕。

“泽维尔殿下,用这样精致却无能的残次品,您想阻挡谁?”

魔使脸上狰狞丑陋的骷髅面具近在咫尺。

他脸上的神情被尽数遮掩,只有略带着点讥诮的声音从缝隙中传出来。

在战斗之中,他却有闲心和余力嘲弄地说话。

他口中掷地有声的“精致却无能的残次品”不知是在说译维尔手中的装饰剑,还是在说握着这把剑的人。

泽维尔黑眸微眯,唇角缓慢地扯起一抹冷意。

他像是笑了一下,下一瞬不仅没有胆怯后退,反倒手腕猛然用力。

叮——

装饰剑被巨镰登时削断。

巨镰带起的寒气刺破泽维尔的脸,他却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任凭血液飞溅在肩膀上。

紧接着,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旋身,抬手。

下一秒,断剑被他轻松抵在魔使颈间。

“怎么样。”泽维尔唇角扬起一个温黎从未见过的狂妄笑意。

他的语调懒洋洋的,却蕴满了嗜血的血腥气。

“被这样 ”精致而无能的残次品’夺走性命,够痛快吗?”

说着,泽维尔拾起另一只手,挑衅般屈指在断剑剑身上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竟然——啊!!”

还未

说完的话尾音急剧上扬,扭曲成变了调的凄厉惨叫。

泽维尔唇角勾着冷笑,干脆利落地手腕一动。

没有开刃的断剑在强大的力道下瞬息间割破了魔使的脖颈。

暗黑色的血喷洒在空气中,零星几滴溅在泽维尔冷白而冷厉的侧脸上。

砰———

魔使脸上的骷髅面具缓缓滑落坠在地面上,"喀嚓"碎裂成了两半,露出他苍白而惊惧的脸。

温黎站在他右侧,看见他瞪着眼睛,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那张平庸的脸上还残存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眼底的惊恐还未散尽。

像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死在这样一把断剑下。

死在看似孱弱漂亮的黑发少年手中。

魔使手中的巨镰失去了桎梏,朝着前方坠落而下,温黎连忙回过神,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便感觉后背撞进一个浸满了凛冽雪松味道的怀抱里。

泽维尔站在她身后,轻松一把抄起几乎要顺着重力刺穿她心脏的巨镰,反手将刀刃插在地面里。

“看呆了?”他笑了一下,“不是要保护我吗,怎么这时候反倒连躲都不知道躲。”

他冷白色的指尖被浓墨般的血浸透,随意搭在指尖的断剑还在滴滴答答地向下淌着血,在地面上拖拽出一片不规则的痕迹。

温黎转过身看向他。

泽维尔正不甚在意地一条腿踩在尸体上,另一只手还算干净的手抬起来,轻描淡写地用指腹抹去脸上的血痕。

“脏死了。”

他俊美的脸上流露出厌恶嫌弃的神情,烦躁地"啧"了一声。

然后随手把断剑“当邮”一声扔在地上,拔出深陷在地面里的巨镰,另一只手拽住温黎的手腕。

“接着走吧。”

温黎目光复杂地看着泽维尔手中刚收缴过来的"战利品"。

尽管早已对泽维尔此刻的不受宠有了心理准备,可在她亲眼看见连前来追杀他们的魔使都能够肆无忌惮地嘲讽他时,那又是另一种感觉。

而且,泽维尔竟然连一把像样的、属于自己的武器都没有。

这样的他

,当年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在亲眼目睹了母神的惨死之后硬生生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最终蜕变成为后来那个强大的嫉妒之神的呢。

温黎抿了下唇角冷静下来。

现在她要做的,不仅是和泽维尔一起活下来,还要尽可能减少他当年在这场生死追杀之中黑化的可能性。

她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抬起头:“您还记得应该怎么走吗?”

泽维尔按了按眉心,丝毫没有多少心虚情绪地撂下三个字:“不记得。”

当年他年纪还小,又处在六神无主的状态里,就连被追杀后如何突出重围的印象都很模糊。

温黎没有再多问,反手抓住泽维尔的手腕:"那就跟着我走。"

她点开游戏面板切换到地图界面。

——这是她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的界面,相当于一种免费道具。

系统会自动为她标明能够生存的正确路线。

泽维尔轻轻闭着眼睛。

流淌在血脉里暴戾的血在这一刻沸腾在他的血管里,流淌遍全身,一种兴奋刺激得他浑身都在颤栗。

差一点,还差一点。

泽维尔睁开眼睛,单手将巨镰扛在肩头。

他一句话也没有问,迈开长腿跟在温黎身后张扬一笑:"好,我信你。"

开了刃的巨镰在泽维尔手中,就像是真正死神肆意收割生命的镰刀。

地面上尸体横陈,暗黑色的鲜血蜿蜒流淌。

地面被血污浸染得泥泞不堪,空气中漂浮着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泽维尔喘.息着将巨镰锋利的刀刃刺入最后一名魔使的心口。

然而他已经杀了太多人,巨纂在他手中甚至已经卷了刃,任凭他如何用力都难以刺穿魔使身上的长袍。

“啧,麻烦。”泽维尔脸色一黑,当机立断抽回巨镰飞身而上。

魔使感觉一股劲风从身前袭来。

那一瞬间,他从浑身浴血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一种和他极为不相称却极为恐怖的威压。

就像是被狠狠扼住了全身,甚至连眨眼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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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变慢,声音消逝。

他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少年身上汹涌而来的冰冷杀意。

他张了张嘴,却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便感觉那阵被抽离的意识重新回笼。

紧接着,一股剧痛当胸传来,瞬间似烈火般蔓延至全身。

砰———

他被一脚很狠踢飞了数十米远,后背轰然撞在嶙峋的巨石上,石块登时在这种剧烈的冲击力下噼里啪啦地碎裂一地。

魔使不敢相信地抬起眼。

然而下一瞬,一把巨镰撕裂空气飞掠而来。

他下意识抬手想抵挡,可还没等他完全抬起手臂,卷了刃的巨镰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嗡———

染血的巨纂穿透魔使的身体,深陷入他背后倚靠着的石块之中,在剧烈的冲击力中依旧震颤不止。

世界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魔使愣愣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再缓缓低下头。

衣料上的血痕缓扩大,墨色的鲜血染上纯黑色的长袍,看上去就像只是被清水浸染了一般。

贯穿肋骨心脏的剧痛在下一刻才姗姗来迟。

“啊啊啊吓可吓可啊呵呵呵呵!”

温黎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

一脚把一个大活人踢飞几十米远。

-这得是多大的力量啊。

可她还没作出什么反应,手腕便传来一股猛力。

温黎拾起眼,只见泽维尔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又抄起一把巨镰,抿着唇角扯着她往前走

“别发愣。”

泽维尔抹了一把唇角逸出的血痕,漫不经心地说。

经过了漫长的追杀,他身上也早已不复起初的整洁。

尽管看上去没有受到什么致命伤,可免不了的擦伤依旧割伤了他的衣料和皮肤。

脸颊上飞溅的血迹大半已经干涸了,印在泽维尔格外凌厉的脸廓线条上,看上去狼狈中带着一种极其桀骜不驯的张狂。

温黎自从第一次见到泽维尔掌心巴掌大的地狱之火时,便大概请测到他的神力在这道时空缝隙里被压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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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面对着源源不断像是永远不会枯竭的追兵,他也是会累的。

情况不太乐观。

温黎凝神看向系统地图,冷不丁发现什么,眼前一亮反客为主地拽住泽维尔向前快步走。

“泽维尔大人,走这边。”

这一路走得隐蔽,尽管依旧有不间断的魔使追来,可都被泽维尔手中冰冷的巨镰——夺走生命,还算是畅通无阻。

他们最终走到一道分岔路口。

泽维尔提着巨镰的手在微微发着颤。

他已经有些脱力,就连普通摸紧手柄的动作都做得艰难,更别提挥舞巨镰收割生命。

泽维尔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无声地将颤抖的手背到身后,视线在分岔路口一触即离,定定落在温黎脸上。

“走哪一条路?我听你的。”他干脆利落地开口,语气霸道不容反驳。

“您的确要听我的,走这边。”温黎指了指左边。

然后她微微转了个身,走向右边的路口。

泽维尔瞳孔一缩,疲惫不堪的身体里倏地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他一把抓住温黎的手腕,咬牙道:“什么意思?”

“我走这边。”温黎转过头来十分坦然地看着他。

她戳了戳他的手指示意他松开手。

“意思就是,我们分开走。”

泽维尔脸色彻底黑下来。

他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她的手腕。

不知是太过用力还是太过疲劳,整条手臂都开始微微发颤。

他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的确,现在的他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如果能有一个人替他分担些注意力,为他争取些恢复的时间,他的日子会好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