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次元(1 / 2)

宋拂之发出好友申请之后就上课去了,连着两节课,一个半小时,回到办公室一看手机,时章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时章不是单单通过申请就完了,他礼貌地打了招呼“宋老师好,我是时章”,底下紧接着一句“宋老师下次想吃什么?”

按照他们说的,下次归宋拂之请客,所以地方也应该他订。

宋拂之想了想,问他:“中央街的西班牙餐厅,怎么样?”

说实话,宋拂之也就被洛琉璃拉着去试过一次,一家很体面的餐厅,主厨是西班牙人,菜式讲究,价格也不菲。

应该是够格作为江南菜的回请的。

时章很快回复了“好”。

双方散发的信号和态度很明确,他们都通过了对方的第一关,可以继续接触下去。

宋拂之不得不承认,他相亲过那么多次,时章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他见过语文组的老师改考试作文,五秒看开头,五秒看结尾,十秒看分论点和引用,最后看文笔和字迹,总共二十秒,直接落下一个分数,刷刷地往后翻。

写作文一小时,改作文半分钟。

宋拂之觉得他看人就跟改作文似的,有的人刚看了个卷面,他就打了不及格,但时章一眼就让他想给五十分往上,得停下来细看,判断要不要给满分。

约定见面的那天是周四。

宋拂之早起了半小时,熨平衬衫,刮胡子,梳了个干净利落的发型。

出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翻出了柜子里的乌木香水,庄重精致的深灰色小瓶,把它放进包里。

帅哥稍微一打扮就不得了。

宋拂之走在早八上班半死不活的社畜潮中,整个人简直闪闪发光,让好几个睡眼惺忪的白领垂死惊醒,一路上勾走了不少或明或暗的目光。

刚到办公室,别的老师就“哟”了一声。

“宋老师今天有公开课啊?搞得这么俊。”

宋拂之笑笑,说没有。

他其实没想打扮得多好看,只觉得这是应有的尊重。

餐厅在上午给宋拂之发了一条预约提醒短信,里面包含时间和桌号。

宋拂之把消息转发给时章,时章回复他“晚上见”。

不知道是不是宋拂之今天穿得有点帅,班上那群闹腾的兔崽子好像都乖了些,作业一本不少地交齐了。

本来是安排得很妥当的一天,宋拂之按部就班地等着吃晚饭,没想到下午坐办公室里改作业的时候,突然看到视野中出现闪光,锯齿状扩开,眼前阵阵模糊,眼球感到一突突的胀痛,像是要鼓出来。

宋拂之扔下红笔,皱眉闭眼,心中隐隐不安。

他熟悉,这是偏头痛的先兆。

马上还有一节课,宋拂之捏着眉心休息了会儿,在铃声结束前的最后一秒踏进了教室。

这节课撑得有点辛苦,宋拂之表面上不显,讲课仍然条理清晰,板书工整,但神经一突一突地跳着,从里面狠敲他的脑袋。

宋拂之不得不延长了学生自由算题的时间,好喘口气歇会儿。

撑完这节课几乎已是极限,宋拂之觉得自己撑不下去了,症状来得气势汹汹,他现在已经能感到左侧脑袋里搏动性的疼痛,眼睛也开始畏惧光亮。

物理老周知道宋拂之的老毛病,看他面色苍白地摁着脑袋,皱着眉催他:“又头疼啊?快早点回去休息,今天本来就快结束了。”

宋拂之能感受到这波不好熬,没法硬撑,不得不请假回家。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每个房间的窗帘都扯紧了,屋里一下子变得昏暗,他才觉得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疼痛逐渐变得剧烈,难以忍受。

宋拂之摸索出药箱,伸手一摸,往常放着止疼药的格子是空的。

他心里发凉,大概是之前吃完了又忘记新买。

宋拂之只能采取替代措施,他从冰箱冷冻室摸出一把冰块,用毛巾包住,抵到太阳穴上冰敷。

他边走边用力扯开了衬衫领口,在黑暗中膝盖狠狠磕上了门框,整个人趔趄地撞进卧室,卸力栽到床里,半天没动弹。

宋拂之一手捂脑袋一手捂膝盖,疼得发抖,脸埋进枕头里,自嘲地虚笑了下。

真是白瞎了今天这身打扮,现在可是太狼狈了。

他很久没有犯过这么严重的偏头痛。

之前忍忍也就过去了,今天却痛得让他有点想撞墙,脑袋要被锯开的那种疼。

就这种时候,宋拂之还能记得他晚上有饭局,不能一声不吭地爽约。

宋拂之摸到手机,屏幕的白光刺得他眼前一炸,眼球像是要爆开,脑袋嗡嗡。

症状重的时候他很畏光,半眯着眼艰难地找到时章的微信,宋拂之一秒都不想再盯着手机屏幕,直接按下了语音输入。

手机开始录音了,宋拂之才发现自己状态不好。

他沉默地调整了几秒呼吸,清了清嗓子,忍着脑中重锤,尽量平静地出声道:“时教授,不好意思啊。我晚上没法来吃饭了,我们能改个时间吗?麻烦了。”

发完信息宋拂之就瘫了,这该死的头疼折磨得他要疯,躺着难受坐着也难受,折腾得浑身虚汗。

过了一会儿,手机突然响起来,宋拂之闭着眼按了接听,那边过了几秒才传出声音。

“宋老师。”

男人声音沉静,带着电流细微的沙沙声。

“时章?”

宋拂之花了几秒钟来分辨对方的声音,有点惊讶。

“嗯。”时章说,“今天晚上不吃饭了吗?”

宋拂之把手机开了外放,闭眼躺着,缓慢地说:“真的不好意思,我今晚不太方便,跟你说得太晚了。时先生下周有没有时间?”

时章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没有回答问题,倒是语气颇为笃定地问了句:“你不舒服?”

宋拂之下意识脱口而出:“没。”

从小那么多次痛不欲生的头疼他都一个人忍过来了,宋拂之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的脆弱,说“没事”几乎是种本能反应。

“你呼吸声很重,和平时不一样。”时章陈述他的理由,“语速也不一样。”

“是不是在忍疼。”

“……”

宋拂之平生第一次体验到说谎被老师抓包的感觉。

等了一会儿不见宋拂之回话,似乎是为了确认他还好,时章又唤了一声:“宋拂之?”

宋拂之被喊得四肢一瞬发麻,仿佛清冽的风抚平阵痛。

这似乎是时章第一次叫宋拂之的大名,没想到微沉的嗓音叫他名字会这么好听。

可能这一声有魔力,宋拂之不自觉地就说了实话:“嗯,有点偏头痛,老毛病,治不好。”

“很疼吗?用热毛巾或者冰块敷太阳穴,可以减轻疼痛感。”时章很快就拿出了一个方案。

宋拂之轻笑:“已经在敷了。”

“如果效果不好就吃片止痛药,睡一觉。”

男人的声线平稳安静,让人觉得可靠。

宋拂之觉得自己肯定是被疼麻木了,也或许是昏暗的卧室让他放松了警惕,句子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家里止疼药吃完了,我眼睛疼看不了手机,也没法买。”

才说完宋拂之就后悔了,这句话怎么听都有种示弱的感觉,好像在暗示时章帮他买。

于是他很快补上一句:“但冰块就够用了,不太疼。”

时章似乎没听到最后这句,问他:“我帮你买一盒过来?”

宋拂之一听到“过来”两个字,肩背的肌肉都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