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笋烧牛腩 三更合一,233w营养液……(2 / 2)

李牧道:“待天下统一,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让蔺礼当相国并无不可。他应该是最适合让天下休养生息的相国。”

朱襄和嬴小政对视一眼。

朱襄:李牧真无趣。

嬴小政:对呀对呀。

他们俩在开玩笑,李牧在一本正经地回答,真无趣。

蒙武观察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他悟了!

要怎么从朱襄和嬴小政那可怕的玩笑中解脱?那就板着脸把玩笑当真。

不过自己有李牧这么好的定力,能在朱襄的玩笑攻击中巍然不动吗?蒙武有点不自信。

好吧,很不自信。

蒙武在心里叹了口气。所以有的人能出将入相,有的人就只能当副将当郡守。

不过抱大腿的滋味真不错,他还是适合现在的生活。出将入相什么的,让两个儿子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相信儿子们。

竹笋确实是猪肉牛肉鸡肉的最佳伴侣——如果有鱼肉,或许也很合适。总之竹笋加荤腥真是永远最不出错的吃法。

嬴小政用烟笋烧牛腩的汤汁浇饭,连炫三大碗白米饭下去,看得李牧和蒙武夸赞不已,说嬴小政这种饭量可以当武将。

朱襄只有一种想法,政儿真是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句谚语表现得淋漓尽致。

以政儿这食量,将来至少一米八。

朱襄本来想在南郡多待一阵子,顺带看看南郡田地的情况。

但李牧都亲自来逮他了,他只能跟着李牧回吴郡,一路上不断抱怨李牧是“监工”。

李牧抱着长剑站在船头吹风,把朱襄的话当耳边风。

嬴小政坐在船的一侧,卷着裤脚,将一双赤脚放入水中,高唱楚辞。

来了楚地这么久,嬴小政耳边都习惯楚辞曲调,跟后世听了洗脑歌曲一样,不经意就唱了出来。

嬴小政的楚语不是很标准,朱襄听了许久,才听出嬴小政唱的大约是屈原遇到渔夫隐士,写的江水浊江水清的那几句。

不过屈原对渔夫隐士的话持以否定,并不赞同那“随波逐流”的态度。不知道政儿会如何。

大概率也是否定吧。政儿是个很倔强的人。

朱襄想了想,也想高歌一曲。

他从行李中拿出琴,盘腿坐在船头,以李白的《上李邕》逗弄嬴小政。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朱襄此次带来了许多鲁儒南下,他们在其他船上,随着江水忐忑不安地向吴郡驶去。

路上,他们有意与朱襄交流,但见朱襄忙于庶务,便不好打扰。

到了南郡之后,他们远远见到来迎接朱襄的公子政,又想与这位颇具才名的年轻小公子交流,但身份也不允许他们上前。

到朱襄和公子政拜访南郡郡守蒙武,他们就更不能去了,只是被安排在另一处别馆。

现在见朱襄拿出琴,他们都整理衣冠,想要观摩这位天下大贤的气度究竟如何。

琴是君子必修之艺。以琴修身养性言智,是所有儒家君子都会做的事。所以有的人言,听君一曲琴音,就能闻弦知雅意。

朱襄公的琴音一定是世间极雅吧?

待朱襄一展歌喉后,他们脸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朱襄的琴弹得不错,歌也没唱跑调,就是这诗,不合任何韵律,就像是民间渔夫在江上喊号子似的。

朱襄公难道不学《诗》吗?

不仅这诗完全没有韵律可言,其内容也引人发笑。就像是一少年郎被人嘲笑后赌气似的,居然还敢扯上孔子,真是让人连连摇头。

可唱这首诗的是朱襄公,众人便只是遗憾地叹叹气,没有多想,只因为朱襄公随口唱了两句,说不准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不知道朱襄公什么时候才会展现出学识气度,让我等好好观摩学习。鲁儒们遗憾地想。

李牧和嬴小政看着朱襄,眼睛却有些发亮。

特别是嬴小政,一脚踹起的水花都大了许多。

“朱襄,你这诗虽然不合韵律,内容倒是不错。”李牧道。

不合韵律,内容倒是不错。

哈哈哈哈哈!朱襄大笑不已。

诗仙李白传世佳作,后世几乎所有中二少年的座右铭,在这个时代得到的最高评价,大概也就是这个了。

不过友人和外甥还是能接受一二自己喜欢的诗歌,让朱襄不至于大笑之后,太过寂寞。

“是啊,内容不错。”朱襄道,“政儿,如何?”

嬴小政道:“送给我的?”

朱襄道:“当然,我们这些人中,还有谁年少?”

嬴小政道:“舅父和老师也不老。”

他品了品,道:“大鹏飞上天空能直上云霄,落入海中会化为大鲲击碎海浪,这是说的庄子的《逍遥游》?”

朱襄点头。

嬴小政笑道:“若是被蔺伯父听到,定是会说舅父是他弟子了。”

“他向来无耻。”朱襄道,“将政儿比作鲲鹏,如何?”

“善!”嬴小政又踢了一脚水,仿佛在模仿大鲲击碎浪花似的,“不过舅父这诗中有一句说错了。”

他得意洋洋:“我虽年少,无人可轻!”

朱襄和李牧都不由大笑,异口同声道:“所言极是!”

在几人的笑声中,他们回到了吴郡。

……

鲁儒到了吴郡之后仍旧没有机会与朱襄切磋学问。

夏收夏种是一年二熟制中最重要的环节,朱襄哪有空与他们切磋学问?

朱襄看着这略高的气温,琢磨着今年能不能在晚稻后再种一季冬小麦。

吴郡在后世只能一年两熟,如今东瓯所在的温州沿海平原倒是可以做到一年三熟。但现在气温偏高,吴郡说不定也能一年三熟。

朱襄决定先在官田和自家田地上试试,若可行,就推广下去。

只是刚熟悉一年耕种两次的吴郡农人,又要一年耕种收获三次了,不知道会不会抱怨。

楚越人一向散漫,朱襄鞭策他们一年耕种收获两次他们都怨声载道,再多一次忙碌,冬季都不得闲,不知道会不会激起民怨。

多收获一次粮食,让家中多一些余粮,居然还会激起民怨。如此离谱的事,现在真的可能发生。

如果实在是难以推广,朱襄就决定狠心一点,上奏秦王“换地换人”,让南人北上,北人南下。

现在人烟稀少,吴郡的人就算不勤劳耕种也难以饿肚子。但北边的人不一样,虽然现在的气候温和很多,他们的地产出也远远不如南方。再加上中原兵灾,饿死者不知道多少。

只有濒临饿死的人,才知道只要勤劳就能收获更多的粮食,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一年四季都在田间劳作,种植的粮食还难以果腹。

后世南方大规模开发,也是北方饥民南下之后的事。这不仅仅是人数更多了,也有饥饿的人会更勤劳的原因。

只是如果做到这一步,朱襄大概就要在后世臭名昭著了。

朱襄和嬴小政说了想法之后,嬴小政白了朱襄一眼:“舅父,你忘记吴郡郡守是我了吗?你现在无权做此事,且种你的田去。”

朱襄捏住嬴小政的嘴唇,让嬴小政的嘴唇跟小鸭子似的:“对你舅父客气点。”

嬴小政张牙舞爪挣脱朱襄罪恶的手。

他揉揉嘴唇,然后越过朱襄冲出门外,往后院:“舅母!舅母!舅父又欺负我!”

朱襄在后面追着,笑骂道:“多大的人了,一点小事就告状。”

正在为嬴小政做新衣服的雪姬,放下手中的绣活,一走出门就被嬴小政迎面撞上,吓了一跳。

朱襄看见雪姬被吓倒了,不仅不安慰,还哈哈大笑。

雪姬不由羞恼:“朱襄!”

朱襄赶紧举起双手投降:“我笑政儿不长眼睛,走路居然会撞上人,不是笑你!”

“啊呸!”嬴小政回头。

朱襄道:“雪,你看政儿是不是该揍?这么不礼貌。”

雪姬揽住嬴小政:“你活该!”

嬴小政得意:“对!”

朱襄对嬴小政威胁性地扬起拳头。

不孝子!等你舅母去忙织坊的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嬴小政丝毫不惧。

舅父除了唠叨还能怎么收拾自己?还不如舅母呢,舅母至少会打自己手板心。

……

鲁儒们继续盼啊盼,不仅没有盼到与朱襄公切磋学问的机会,还被朱襄派去了杭嘉湖平原,去教化越人战俘。

朱襄曰,越人乃是大禹之后,怎么能成为蛮夷?孔子曰了,凡着我衣冠,尊我礼仪者都是我等同胞,所以身为儒家弟子,应行教化之责,将越人从蛮夷教化成礼仪之民。

鲁儒们虽然在许多政见上都和朱襄的老师荀子不和,但教化一事,他们倒是与其他儒家传人没有区别。

虽然他们一直都在鲁国埋头竹简木牍,教导的弟子也都是贵族士人,很少与平民接触。但孔子门客三千,先贤之中不乏庶人野人。他们在做官时歧视庶人野人,教导时却不会。

这一点十分矛盾。但鲁儒们的行为就是如此矛盾。

平时他们见到农人的时候都一脸嫌弃,但让他们教导蛮夷的时候,却连身上沾染了污泥都不在乎了。

吴郡炎热,与咸阳和鲁国都完全不同。他们的衣冠在当地并不适宜。

原本他们就算热晕也要维持原本的衣冠,说什么礼仪必须规整。为了好好教导蛮夷,他们居然主动改良了衣袍冠冕,以更适合长时间站立在太阳光中教导学生。

没有纸笔竹简木牍,只用树枝在泥土上写字,他们也教得十分认真。

而且他们教的还是秦王柱现在推行的秦国小篆。

明明是鲁儒,他们已经熟练掌握了秦国小篆,以及秦国的律令。

他们因材施教,没有直接把深奥的经史子集拿出来,而是混杂了经史子集中一些关于道德的话,以及庶人必须知道的浅显《秦律》,重新编写了一套朗朗上口的蒙学顺口溜。

大致就像是《三字经》《千字文》那样。

朱襄原本因为荀子和后世的评价,对鲁儒们有些偏见。

在假装成农人观察了几次鲁儒教导越人战俘后,朱襄笑着叹了口气。

“朱襄啊朱襄,你又犯穿越者的老毛病了。”

谁说鲁儒就一定一无是处?谁说鲁儒就是沽名钓誉之徒?

鲁儒是一个群体,不是某一个人。他们在学问上和政治上的理念即便与自己不同,也不代表他们就是“一无是处的反派”甚至“毫无用处的炮灰”。

在这个时代中钻研学问的人,大抵都是有抱负,也有毅力的。

嬴小政也在关心这群鲁儒。

他在梦境中多次看到,就是这群鲁儒给了梦境中那个大嬴政最多的难堪。

嬴小政心里很排斥这群鲁儒。他有荀子了,还要什么鲁儒?

他也以为这群鲁儒除了瞎叨叨全面恢复周礼,没有任何实际用处。

当他与朱襄一同观看鲁儒们放弃平日里死讲究的衣冠礼仪,一切为教化蛮夷让步时,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若他不是对这群人有偏见,知道这群人可能永远不可能真心服从自己,服从秦国,他可能会对这群人有些敬佩吧?

嬴小政进入梦境房间时,对大嬴政絮絮叨叨。

“舅父说,所有人和所有事都有多面性,需要辩证地看。比如鲁儒,摈弃他们迂腐的一面,与赞扬他们贤德的一面,并不冲突。”

“但我做不到舅父所说的那样,我讨厌他们,就难以赞扬他们,即便我知道他们所做的一些事值得赞扬。”

嬴小政叹气。

“辩证啊辩证,舅父说得最多的就是辩证……另一个我,你能做到吗?”

“你似乎能。在你的记忆中,你忍了许多不能忍之事。若换作我,早就掀桌子不干了。”

嬴小政又叹了口气,然后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不过你应该不能掀桌子,掀桌子就是个死。我说我忍不下去,是因为我知道我无需忍耐,也有舅父和诸多长辈为我兜底。”

嬴小政的语气又是欢喜,又是烦恼。

他烦恼自己被长辈宠着,远远不如梦境中的这个自己成熟。

梦境中的自己这时候应该已经是秦太子,初步显示出潜龙蛰伏的气势,能将喜怒哀乐都藏于心中,不形于色。

而自己呢?

“算了,我也没办法,谁让舅父宠我?我难有受委屈的机会。”嬴小政烦恼了一阵子后,放弃烦恼。

烦恼无用,不如想明日让舅父做什么好吃的。

舅父最近懒惰,好久没有自己做饭,全让厨子做饭,得想个办法让舅父别那么懒惰。

“让我再看看你是怎么忍耐的,好好学学。”嬴小政放弃烦恼和抱怨后,继续进入刻苦学习模式,“我一定要早日学会喜怒不形于色,让舅父吓一跳!”

开朗阳光的小少年嬴小政握拳发誓。

嬴小政继续努力学习,大嬴政纹丝不动,仍旧像一个虚幻的影子。

直到嬴小政离开梦境房间,梦境即将破碎时,影子才由虚转实,变得灵动。

但灵动的影子还未完全转实,又归于虚无。好像有谁气冲冲来了,走到半路自知不能做什么,便又气冲冲回去了。

这一切嬴小政当然一无所知。

第二天一起床,他就对洗漱的朱襄嚷嚷,舅父太懒,政儿要吃大餐,全然不顾他已经十岁,刚说过自己已经是成熟的秦公子。

朱襄敷衍“嗯嗯嗯好好好”,继续吐漱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