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问题(2 / 2)

车内的空气,好似变得更加稀薄了。

移开视线,项简的目光落在前方的路灯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年久失修,它的亮度不稳定,一晃

一晃的。

“我考虑过这个问题。”项简没有躲避,直面回答了他,“我觉得还是先不要了吧。”

身旁的视线多了些探究,项简听到了那道带着凉意的声音。

“为什么。”

项简垂眸,难得时翊这么有探究心,但如果不是在这个问题上就更好了。

这一次,项简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过头朝着时禾遇说:“小禾遇,带好帽子和围巾,咱们回家

了。”

时禾遇虽然有点失落,但他还是乖乖听了妈妈的话,从旁边拿来了自己的围巾,慢吞吞的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项简也不催促,耐心的等着时禾遇收拾好自己,刻意忽略掉旁边那个人的存在。

直到时禾遇把自己包成了小粽子,项简才简单的回了一句:“走了。”

但令项简没想到的是,原本进退得当的时翊一反常态,不知为何追问了句,那冷毅的轮廓紧绷着,墨眸定格在她的脸庞上。

“答案是什么。”

他的嗓音略微沙哑,每个字在寂静中都十分清晰。

项简握紧了车把手,稳住心神想离开,只是刚打开门,身后又响起他的声音。

“项简。”

项简的动作彻底停住,她用力咬着牙关,忽然冷笑了一声。

再紧接着,就是项简略带嘲讽的声音,里面充斥着压抑到极点的情绪。

“这么想知道答案?行,我告诉你。”

或许是今天连番与男女主争吵,项简体内堆积的压力已经到达顶峰,无法再继续抑制自己的心神。

她把音调提高了点:“小禾遇,把耳朵遮住。”

‘砰’!

项简猛地合拢车门,她扯下了脸上的围巾墨镜,漏出那张美艳明媚的脸。

下一秒,她转身面对着时翊,用双手猛地抓住他领子,用尽全力,一把将他扯了过来,他们四目相对,与彼此的间隔近在咫尺。时翊的瞳孔瞬时放大,面上的波澜不惊出现了裂痕,项简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似乎只要在近

一点,就能触碰到彼此。

但两人眼中的神色,却截然不同。

他们的动作有多暧昧,空气中的氛围就有多窒息。

项简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咬着牙说:“我知道你性子冷淡,就算我们之间间隔这么近的距离,

你也可以冷漠依旧。”

“可是,我呢?你能不能想想我?”

她眸中似乎有别的情绪,那是种很难看懂的情绪。

“这三天以来,我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靠近你,要远离你,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敢在你

身上多停留,你想没想过,我压抑着一切有多累?”

“如果住在了一起会怎么样呢?我会每天都活在既想接近你,又悔恨自己意志不够坚定之下,

我的理性一遍遍告诉自己应该放下了,可我所有的感性都在告诉我抱紧你,你明白吗!”

话到最后,项简忽而松手,她嘴唇颤了颤,语气变得有些无力。

“时翊,我不是你,我就是个普通人,对于一个我曾经用尽全力爱的男人,你让我怎么与他真

正的和平相处。”

剧烈的酸涩,顺着项简的气管往上蔓延,直到遍布她每一次呼吸。

她神情恍惚的靠在椅背上,前方路口有车子经过,车灯远远地打来,晃得她眯了下眼,项简顺

势闭上,再也没有力气睁开。

她指尖深陷掌心,用疼痛逼回险些涌出的泪水。

“你想要答案,好,我就给你答案,现在你看到揭开所有铠甲的我,你满意了?”

项简的话,让时翊如雷震耳。

他眼皮颤抖,胸膛起伏的频率第一次混乱无比。

时翊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发出,他此刻的心脏疼如刀绞,仿佛里面正有把小刀,

一寸寸地割着他的血肉。

那胸膛之下的位置,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时翊喉结滚动,薄唇紧抿,他攒住了方向盘,头痛欲裂。

身体难受到了极致,心绪像是开水般在身体里沸腾,时翊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如何表

述那些奇怪的感觉,他读过的所有书,学过的所有演技,都没有教过他该如何认清自己。

他为什么,总是不能懂项简的心呢?

看不见的隔阂,遍布在这狭小的空间中。

项简压抑下呼吸中的颤动,竭力平复心情,重新戴上围巾和墨镜,再次开口时,她的声音轻了

许多。

“所以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

反正,问了你也答不上来。

一句话,项简只说了前半段,后半段已经没有必要再说。

她早已习惯了他的沉默。

项简回头,与时禾遇道:“走了,我们回——”还未说完,时翊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的话戛然

而止。

项简停下所有动作,连同乱糟糟的思绪一起,冻成了冰块。

“我想牵你。”

那嘶哑的嗓音,一遍遍重复着。

“在村子里那会,我想牵你。”

a城已经降温到了零下,隔着一层窗,封住了所有喧嚣的萧瑟。

项简浑身僵硬,愣了几秒,她猛地看向旁边的那个男人。

他没有看她,只是低垂着头,侧脸的线条明明十分凌厉,却无故透出几分脆弱来,那颤抖的睫

毛长而密,遮住了眼眸中晦暗的神色。

时翊没有再说话,就像是第一次说话的孩童似的,只是一句表述,就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项简的心彻底乱了,她感觉自己的耳边似有轰鸣声。

时翊此刻的样子,没有了那些令人疏远的成熟,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懵懂的清冷少年。

就像是冬季飘落的初雪那般,再往后的每场雪,都不如它深刻。

项简蓦然收回视线,脑袋一片空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清醒一点!清醒一点!

闭上眼再重新睁开,项简绷紧脸上的肌肉,打开门走了出去。

夜晚呼啸的冷风吹进了她的领口,项简觉得,那风应该是钻进了她胸膛里来回闯荡,不然怎么

会让她的心乱成一锅粥。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车子后座帮时禾遇打开门,路虎的车身高,项简直接把时禾遇抱了下

来。

她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时禾遇在旁边不吱声,时不时用忐忑的目光看着项简,她注意到了小孩的眼神,顿时有些愧

疚,她知道不该让小孩看到这一幕,但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时禾遇下了车,项简朝里面张望了下,没有发现他的行李,正想怎么与时翊说打开后备箱的事

情,就只听咔嚓一声,后备箱开了。

驾驶座的门被从内打开,时翊下了车,从另个方向到了后备箱处,帮忙拿出了时禾遇的行李

箱。

短短片刻,时翊竟已经恢复平常,那张俊毅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刚才的情绪,他又变成了那个镇

定自若的影帝。

项简移开视线,上前拉起箱子,右手牵着时禾遇。

“谢谢,我带他回家了。”

留下最后一句话,项简带着孩子与他擦肩而过,那修长的身影,在余光中从有到无。

这个冬天,好像更冷了。

闷着头走出十几米,时禾遇低落的神色冷不丁撞入项简眼中,像是有话想说,她的脚步一顿,

速度缓缓减慢,直到停止。

感受到妈妈的停止,时禾遇仰头看她,他张张嘴,又抿抿嘴,老半天才鼓足勇气,对着项简开

口。

“妈妈,爬山的时候,你告诉过我,让我不要把什么话都放在心里,有话就说出来,累就说累,饿就说饿,禾遇听妈妈的话,什么小秘密都可以告诉妈妈。”

时禾遇双眼明亮,如同黑曜石般闪烁,有着一尘不染的纯真。

“其实我现在很伤心,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和爸爸不开心,那样我的这里——”他伸出小手指,放在胸口的位置,“我这里会好疼好疼呀。”

项简嗓子哽住,那清脆的小奶音,让她眼前出现了一层薄雾,她不知道是因为眼眶湿润了,还是被灯晃了眼。

总之,她无法再抬起前进的脚步,那双腿,就像是注了铅般千斤重。

呼出一口热气,在冷空气中形成升空的白雾,项简抬头,望向上方那个月牙状的月亮。

该忍住的。

不该心软的。

但是,她他妈就是个俗人啊。

要怪就怪今晚的夜色太美吧,或者怪老天爷给她天降了个宝贝儿子。

她转过身去,朝向那辆黑色路虎,时翊站在车头的位置,背后是忘记关闭的车灯。

刺目的灯光从他的背后照来,衬得男人高大的轮廓有些模糊,也格外颓然。

项简眨眨眼,目光定格在那张昏暗冷寂的面容处,雾气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凝成了小水珠。

“时翊,上来喝杯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