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2 / 2)

江识野和他大概盯的是同一片云:“……有点儿。”

岑肆没来由笑一声,终于转头看人,结果皱起眉来:“你身上怎么湿了。”

暮色很沉,江识野上衣浅色,其实都看不出来湿了。

只有裤子看得出来。

江识野着实没想到这人一侧头就往自己裤子上看。

他下意识手往大腿一抹,钟尉忙解释:“我之前划船不小心打到他了,水也乱飞,我的锅哈哈哈。”

夏飞顺势也往江识野身上看:“你们还挺会制造综艺效——”

“你没长眼睛?”岑肆蓦然没好气打断。

两人一愣——钟尉和夏飞。

以为自己听错了。

钟尉面露尴尬:“是我的问题,我坐在前面没看到……想到湖边本就是玩儿水……”

岑肆哼一声,没好气道:“这晚上这么冷,谁陪你玩儿泼水节。”

“……”

他态度骤然急转几下,钟尉和夏飞都懵了。

江识野猛咳两声:“没关系的。”

“啊呀,”夏飞缓过神,解围地对钟尉说:“阿野是四哥的高中同学,你忘了?”

话音一落,这下三人都睁大眼。

确实都忘了,包括江识野和岑肆——全然忽略他们在恋爱前,也是同学关系这件事。

哪有叫老同学小江同志的啊……

不过这倒给了岑肆理直气壮关心的理由:“湿得厉害吗,要不我们下船换一身?”

江识野摇头。正巧这时麦克划过来了,举着钓鱼竿冒冒失失喊:“在讲什么黄色笑话呢,又湿又下床的?”

“……”

他的出现很好地缓解了氛围。众人无语,只有岑肆反应快,还接口:“我们在说绕口令——下船和下床,船上还有床,同床不同船,下船床上船。混血儿,你试试?”

“……My god,你这普通话功底,不愧是影帝!”麦克真跃跃欲试起来,“下船和下床,床上还有床……”

大家都笑个不停。

江识野好想揍他俩。

他们自然没钓到鱼。但秦乐和徐英都钓到了好几条——今天的晚餐有了。

节目组发了个小教程和工具,他们在湖边,起着篝火煮鱼汤做烤鱼。

“你们有谁会做鱼吗。”赖秋园问,“我可以后面弄,但最开始不敢处理。”

江识野走过去:“秋秋老师,我来吧。”

赖秋园笑了:“你叫我什么?你怎么和阿肆一个叫法?”

“……”江识野一噎。

岑肆私下连老师都不叫,直接叫赖秋园“秋秋”。

两个秋字还发得格外短促,像一只讨嫌的麻雀。

江识野私下被他聒噪了几遍,不知不觉竟顺嘴了。

虽然也顺嘴加了个老师,有个尊敬味道。

但不多。

他脸都红了,觉得太过冒犯,忙说:“不好意思。”

“没啊,挺可爱的。”赖秋园道,把水桶递给他,“你把鱼处理一下吧。”

走的时候还拍了下江识野的肩。

摄像头下,江识野熟练地用木棍把鱼敲晕,掏鱼鳃刮鱼鳞,剖背掏肚放血洗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看美食节目,但考虑到湖边的原始背景,又像求生节目。他不经惹得众人都来围观,夏飞蹲着对秦乐说:“我一直觉得杀鱼的过程好残忍啊,万物皆有灵……”

秦乐:“确实,鱼眼睛瞪着很吓人。”

岑肆在一旁插着兜,神色淡淡:“那你们别吃好了。”

夏飞挠了挠头发:“四哥你干嘛怼我啦,真的是……”

“你怎么做得这么麻利啊?很爱吃鱼吗。”古娜好奇道。

江识野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我不吃鱼。”

“啊?”大家大惊,“那你这……”

“以前帮别人做的。”江识野耸肩,坦然承认。

“为啥啊?”

“生活所迫。”

到晚上围坐在一起吃鱼时,江识野依然乖乖坐在里面,虽不吃鱼,但可以喝鱼汤。

赖秋园问他:“会不会饿?”

江识野摇头:“不会,公司也说让我控制食量。”

赖秋园笑笑。

她这样子被夏飞和秦乐看到,各有不爽。

赖秋园是第一个获得格莱美奖和公告牌音乐奖的亚洲艺人,在乐坛咖位可想而知。她对江识野的一颦一笑,都可被看做喜爱和青睐。对于同做音乐的夏飞和秦乐而言,也都意味着威胁。

围着篝火吃到中途,湖边有蚊子,大家共享一瓶六神花露水,天南海北地聊天。

还是围绕着神秘的新嘉宾。

徐英:“阿野不爱吃鱼,是因为以前要杀鱼吗?”

“不是。一直都不太喜欢。”江识野回。

只是可能杀鱼后让他更生理性抵触了。

高中的时候想多攒点儿钱,体验了很多能悄悄塞进未成年的工作。但江识野不混不痞,虽然自打十二岁见义勇为后在西街就颇有威望,也不差兄弟。但他本质有点儿乖僻——

乖巧又孤僻的那种乖僻。

这让他在社会上并没有很混得开。他又不想干重活,惦记着自己的手回去还有摸琴。

最后兜兜转转,选择了处理鱼。

有段时间他总觉得自己身上是洗不褪的鱼腥味儿,即便体育生排汗多,他在夏天依然敏感,更怕汗水和鱼腥味混在一起——他就傻不拉几给自己涂一点儿花露水,那味道相当喧宾夺主,哪怕只有一点儿也可以盖过全部。

所以第一次和岑肆打架的时候,岑肆把他压进沙坑,那时他脑子里一刹那刷过的反应是——这人身上怎么能是这种味道。

不说香,但就是很陌生。毫无生活的痕迹,一棵来自远方的树。

“阿野是毕业于哪所大学啊?”秦乐又问。

江识野直言无隐:“我没读过大学。”

“啊,那你高中学历吗。”

“……对。”

VEC竟然签了个高中学历的人,大家更惊讶了。

“现在粉丝还多看学历的,我毕业于伯克利也被人骂野鸡大学呢。”秦乐笑笑说。

岑肆睨他一眼:“我也只有高中学历。”

“四哥你不一样吧。”夏飞说,“先不说你得了世锦赛金牌回去也可以申请读什么T大吧,最主要的是你是演员。学历对做音乐的方面要苛刻些。”

“此话怎讲。”

“乐理啊,歌词啊,演员吃天赋饭,但唱作人作词作曲都需要学。尤其是词,稍有不慎会被粉丝骂弱智的。”

岑肆撇嘴,不敢苟同。

“其实也不一定。”赖秋园说,“词是对生活的理解,又不追求文笔,不能和学历高低划等号。但小野,你没上大学确实有点儿可惜了,唱作人多和才华划等号,才华又是需要学习积累的。”

江识野点点头。

赖秋园这么一说,他就真的有些难过了。

“毕业后也有三年多了吧?这三年你应该有很多机会去申请读那种音乐大学啊,各种比赛什么的都放名额,怎么没去还来做头疗呢?还有奖学金,也可以试着申啊。”赖秋园又道。

江识野心里一颤,望着坐在对面的岑肆。

岑肆本低着头,也因这话迅速抬起来。黑沉沉的湖边显出他的脸不健康的白,表情显出一丝疲倦和惶恐。

篝火火光在两人视线里燃烧着。江识野慢慢说:“或许是……当时有我认为的很重要的事。”

“任性了?十八九岁的孩子,是这样的。”赖秋园笑道,“年轻任性点儿也挺好。”

岑肆冷不丁开口问:“那你会后悔吗。”

火柴燃烧着他的声音,明明语气很淡,听着却格外炽烈。

江识野摇头:“这有什么后悔的。”

他可能会因为赖秋园的话有些难过,但绝不遗憾。

甚至,在大多数时候,特别是恢复了部分记忆后,还会觉得庆幸。

“是吗。”岑肆揉了揉后脑勺,笑了下,“但我有时候任性了,还是挺后悔的。”

“你任过啥性了四哥?”夏飞好奇。

岑肆说,“一直在任性啊,成年过后毛病还越来越严重。”

“退队进娱乐圈,是你在任性吗。”

“不是。”篝火之下,岑肆看着江识野的五官被火光勾勒,炙热的疤痕,花露水的味道和木柴的味道混在一起,依然浓烈。

第一次和江识野打架时,他就闻到了这股花露水的味道,很淡,却很有攻击性,像江识野身上的刺。

他没用过花露水,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傻不拉几就把它当做了江识野的独有标签。过了很久才知道没有花露水味道的江识野更香——这都是后话了。训练时在基地被毒蚊子咬得不像话,自己带的昂贵进口驱蚊水毫无作用。他给江识野吐槽,江识野立马就坐俩小时的公交车给自己送一瓶六神。

六神六神,永远的神,岑肆抹在胳膊上时,那一瞬变态刮进脑子的,又是江识野夏季那怕被蚊子咬的、却能被自己咬的欲罢不能的身体。

岑肆发着呆,又想起最后见面那天,在车上,江识野说“到下个路口,我们就分手。”

结果真到下个路口了,他拿出的,依然还是一瓶花露水,说:“巴黎可能也有毒蚊子,带去吧。”

岑肆把下巴抵在膝盖的臂弯上,眼里的火焰被淡淡溶解,十分讽刺地笑了下,转头看向沉沉湖面,慢慢道:“硬要说的话,那算是任性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