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2 / 2)

身后。

尹萝正朝着这边走来。

萧负雪不敢回头,更无法面对兄长。

如果兄长看见了那样的痕迹……

如刑场上等候刀锋落下的犯人,萧负雪不能言明自己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近乎屏息以待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尹萝见萧玄舟身旁多了个镜子对照的人,姿态都不由得端正了些——

萧负雪给人的感觉,就特别的规行矩步,在他面前造次都是一种冒犯。

他连和双胞胎的亲哥哥行礼都称得上是一板一眼,绝不因年纪相仿而敷衍轻视。

“萧公子。”

“尹二小姐。”

各自见了礼,尹萝站定在手持流云剑的公子身旁。

若不是有这柄剑,她认人的时候也得想一想。

这打趣般的想法在脑中转了一圈,却令尹萝愣了愣。

又想起那个双胞胎喂饭的故事。

只凭剑认人,可剑终究只是死物。

“听闻谢郗的事有了进展。”

萧玄舟淡淡一句,为自己的前来做了注解。

他是被护卫请来的,不必多此一举,然而当下氛围古怪,他多看了萧负雪一眼。后者站姿挺拔,身姿如松,却能觉察出几许僵硬。

“是。”

尹萝回神,“谢郗现下在东侧的屋子里。”

萧玄舟颔首。

他的目光掠向另一侧,负雪不知在想什么,双眼聚焦在某个不知名的虚空角落,连下楼的动作都相较迟缓,像是没反应过来。

尹萝方才和他说了什么?

……

三人各怀心事,却是风平浪静地到了谢郗屋前。

萧负雪才发觉尹萝换了身衣服。

颜色相仿,款式有细微差别。领口更高,恰好遮住了脖颈。

尹萝大胆地朝他眨了下左眼。

萧负雪登时收回视线。

果然。

不是生气,而是不好意思了。

尹萝内心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选错。

她在屋子里犹豫半晌,还是选了胭脂水粉遮掩三件套——既然反应不对,会不会萧玄舟认为这是他自己弄出来的,是出于君子风仪才愈发避嫌?

毕竟他接吻连换气都不会。这痕迹又不深,乍看去可以和蚊子叮咬以假乱真。

尹萝原地满血复活,又能全无顾虑地和他说话了:“你这几天会一直留在这里吗?若你在此处,我也多留些日子。”

萧负雪昨夜没有去打扰兄长安眠,不可否认是存着回避的心思,自然也没有完美的“串供”。

可他方才的慌乱,等待着兄长看出她身上痕迹的瞬间,清晰无比地认知到他早已逾越,再也不能以拖延、扮演兄长的所为而自欺欺人。

自省当先于人。

即便兄长不说什么,他也该做出正确的应对,在事情无可挽回前悬崖勒马。

“我在此处逗留确有要事,处理完了便会离去。”

萧负雪说着,尽力将语气柔化,措辞却是他自身的风格,力求干净利落地阐明事实,“这里一应不如定阳,你早些到了也好静养。”

萧玄舟侧首。

萧负雪并未回应他的目光,而是径直说了下去:“你多留时日恐也无用,这桩事了结便罢,我没有多少功夫与你相见。”

尹萝:“……”

真就亲了一下前功尽弃啊?

这一出急转直下,尹萝从未见过萧玄舟如此冷硬的模样,一时间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呆怔在原地。

萧负雪目不斜视,踏进谢郗所在的屋子,并不回头。

“……”

昨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萧玄舟心底掠过诸多可能,转瞬有了推断,声息顿止,面上瞧不出什么,从表情到姿态皆完美无缺、没有半点破绽。

他早该想到的。

尹萝性子娇气粘人,又常怀不安,被尹浔放到定阳来,人生地不熟。骤然见到唯一可依靠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尽办法亲近、寻求庇佑。

决策前犹豫不定正是为此。

他只是不曾料到,这样一个连一壶满水都不能久拿的人,能将一名修为精纯的修士,真正地困在身边。

掩在袖中的手悄无声息地攥紧了,复又放开。

萧玄舟状若无事地环视屋内。

尹家跟随的护卫众多,住处都是尽着他们安排,萧玄舟也不曾插手过问。

即便谢郗妖化,终究是谢家的人,顾及着两家关系,这间屋子的陈设于简陋的客栈而言,已经算是不错了。

谢郗被五花大绑地捆着,四肢皆扣着缚灵锁,身边还点了盏化去妖力的莲息灯。

能带这么多上好的法器出来,尹浔对尹萝的态度从这点来看尚且不错。

尹萝是最后进屋的。

她稍微在日光下站了站,清醒不少,多次被刀终究还是给她带来了一点应激般的后遗症。

屋内没有多少动静。

谢郗恨恨地盯着门外,挣扎了两下,视线仍不移开。

萧玄舟和萧负雪站在两侧,俱是沉默。

“宁姑娘不会来了。”

尹萝意识到这双生子是在等她来才开启流程,莫名有了点主场作战的底气。

谢郗五官生得不错,但当下形容散乱,眼神阴鸷,瞧着很有些唬人,连声音都像是淬了毒的森然:“若见不到她,你们也休想知道苏绛霄所留之物究竟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