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1 / 2)

傅陵心下又是一沉, 这只他方才伤着的鸟,莫非是陆先生的……

他犹豫片刻,最终觉得既已失手犯错, 不如诚恳前去认错, 陆先生在乎他,就算怪罪, 也不忍心太过严厉。况且他自己也受伤了, 陆子溶心疼他还来不及,哪还管得着什么鸟呢。

想至此,傅陵下定决心, 用双手护着白鸟, 去了陆子溶的屋子。敲门时他还十分忐忑,心里想着一会儿陆子溶会如何责怪他,他又要如何应对。

不料才进门,陆子溶的目光看过来, 首先便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白鸟, 眉头顿时紧蹙。

“它怎么了?”陆子溶起身往这边走。

“被剑尖戳了一下。”傅陵赶紧往外倒准备好的道歉,“我原本编了不少借口, 盘算着如何推卸责任, 可最后还是想起陆先生从前常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便觉得我不该那样做。陆先生,我坦白, 其实是我……”

他的话被陆子溶打断了。

他以为那会是一句“不是什么大事, 我不怪你”, 或者“不要紧, 知错就好”, 至少也是「你伤害生灵, 有违仁道」,哪怕是「你当真无药可救」都好。

可他听到的却是一句——

“还不快给它找大夫?!”

傅陵的心沉入谷底。

在陆子溶心里,他竟不如一只鸟?!

傅陵仍不死心,抬头看向对方,将脸颊上未处理的伤疤展露出来,轻轻叫了声:“陆先生……”

而陆子溶全然未觉,锁着眉头道:“你去不去?那我去。”

“不用不用……我去!”傅陵连忙收起种种心绪,匆忙跑出去时还崴了脚。

一刻钟后,傅陵带了园子里给人看病的大夫中最擅长兽医的,走进屋子,见陆子溶正手捧白鸟擦拭羽毛上的血迹,眼含爱怜。

大夫检查了它的伤势,道:“好在并未伤到脏器,于性命无碍。只是皮肉难免破损,尚须好生调养。”

陆子溶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点头道:“麻烦大夫配些敷料,有劳。”

等大夫去配药了,傅陵便凑过来看看受伤的鸟,又看看陆子溶的侧颜,最后垂着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并非存心伤它。”

他又忽然笑开,受伤的那边脸朝向对方,“它也挠了我一下,扯平了。”

“挠得轻了,你伤它可不止如此。”陆子溶注意到此人三番两次让自己看他的伤处,面对这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傅陵,他觉得一句不问有些不合适,可又毫无同情之心,只得敷衍一句:“快去上药吧。”

只这一句,便足够傅陵心花怒放。听到陆子溶的「关心」,他立即咧嘴笑开,痴痴望着陆子溶绝世的容颜。

片刻后他又觉得这样太傻,遂掏出纸卷放在对方手上,“你这么宝贝这只鸟,是致尧堂养的吧?这是它给你送的消息,不看看么?我指天发誓,我一个字也没看过。”

陆子溶接过纸卷,淡淡瞥了一眼面前人,傅陵便知道此时自己不好在场。

“那我先去上药啦!”

他抱着陆子溶给的「上药」二字,能高兴一整日。

这天风日晴和,四下都暖融融的,全无冬日凉意。陆子溶整天不曾出门,在屋里照顾白鸟,倒也惬意。

致尧堂的鸟都又白又胖,分不出是哪只,但传递消息对他们来说极为重要,所以一只白鸟和一名堂众没什么区别。

傍晚,陆子溶在浴桶里待了小半个时辰,驱散体内寒意。窗外有一轮明月,屋里飘着水汽,炭盆烧得通红,令他十分舒适。

陆子溶心情不错,以至于当傅陵走进来时,也没觉得多恼人。

傅陵脸上受伤处已敷了纱布,那灿烂的笑意却未有丝毫衰减。他来到陆子溶面前,伸手摸了摸同样敷着纱布的鸟,俯身轻声对它说:“对不起啊,小东西,是我不小心,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你别担心,我会照顾你,直到你痊愈的。”

陆子溶原本在写给致尧堂的回信,闻言便抬手在他们之间挡了一下,“你照顾不了它。”

傅陵委屈巴巴道了句,转而在陆子溶身边坐下。

陆子溶今日也不在意身后坐了什么人,继续写他的信,直到身后传来小心的一句:“陆先生……能帮我上个药么?”

陆子溶转头望了望他,反复告诉自己,眼前这个谦卑恭敬的孩子,不是前世那个傲慢的恶魔。他们不是一个人。

最后,陆子溶妥协了,拿过棉花蘸上敷料,潦草地往傅陵脸上抹了一下。

傅陵的表情先是惊讶,再是激动,幸福,兴奋得似乎要掉下泪来,十分精彩。

陆子溶觉得莫名其妙,转回头去,继续写自己的信。他遇到了斟酌措辞的时候,一时全神贯注,月光铺洒在他背上,静谧时候,仿若天地与他无关。

待写完,却发现身后靠着个人。

傅陵不知何时阖目枕在他肩上,神情安详,唇角微微勾着,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这远远超过了陆子溶能忍受的范围。他眉头紧锁,僵着动作,将此人扶到这张榻上躺着,胡乱给他扯了块被子,便捧着白鸟去偏室歇着了。

待屋里脚步声消失,傅陵睁开眼,手指碰了碰方才上药的地方,无声地笑出来。他眼角眉梢全是饱满真切的喜悦,看上去傻里傻气,又仿佛醉了。

方才陆子溶留他在屋里,给他上药,容许他靠在他肩上,还为他盖被子……

只是他的陆先生太害羞了,最后竟独自去了偏室,都不陪他一起,想来是尚未做好准备吧。

傅陵很有信心。

那天深夜,傅陵仿佛又回到了芭蕉小筑。那里的夜晚星月依稀,红烛通明,屋里炭火烧的足,暖意流淌。

而陆子溶坐在椅子上,手腕被缚在椅背后,双膝则在椅子两侧被固定,分开到一个尴尬的角度。

此时的绝尘公子衣衫散乱,面颊泛红,额头的汗珠一滴滴地顺着喉结滚下来,眸中早没了往常的自持,盈盈眼波里盛满莫名的情愫。

傅陵立在他面前,见他动了动嘴唇,发出焦灼的声音:“阿陵,从很多年前我就满心都是你了……我好想你……你要不要我……”

突然看到这一幕,傅陵几乎要疯了,可强烈的冲动之余,他竟也鼻头一酸。

他俯身捧着陆子溶的脸,落下浅而缠绵的一吻,喃喃道:“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负你,你也不许再离开……”

面前的人似乎根本听不进去,他长着陆子溶的脸,却并无此人的脾性,他咬着下唇扭动肢体,喉咙里发出声声呜咽,好似在乞求着什么。

傅陵明白了,他为二人宽衣,伸手前去。然而最终,他没有等到他期望的触感,却只有一股异常真实的温热。

傅陵蓦然惊醒,见仍在入睡前的榻上,方知是梦一场。

他满心惆怅,一会儿遗憾梦中并非真实,一会儿又庆幸并非真实。那不是陆子溶真实的模样,而他不久之后便能和真正的陆子溶一起,也做那样的事……

他在美好的想象中沉浸良久,才发现自己的衣裤、身上被子和身下床褥一并脏了,难免面色微赧。四下望去,此时天将破晓,周身静谧,偏室的门紧闭,此间事全无人知。

傅陵蹑手蹑脚地下床,将被子床单一把卷了抱在怀里,趁没人看见悄悄逃走了。

陆子溶起来时已是日头初上,他出到主屋,下人进来伺候,他随口问:“我榻上的床单棉被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