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彩头(2 / 2)

一个侍卫与一个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只能说这么几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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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场一事后,两方都没了游园的兴致,索性找了个地方歇了一个多时辰,等来了费金亦的旨意,说是晚上设宴款待重臣贵宾。

容见也一同随行。

到了晚上的筵席,费金亦摆出一副大方姿态,似乎对校场一事毫不知情,既不赏赐立功的侍卫明野,也不斥责达木雅的嚣张行径,但也没有责骂容见当众贬斥礼部左侍郎。他的消息何等灵通,宫中发生的大小事宜,都逃不过他的耳目,这番置若罔闻的做派就是不想得罪了北疆,但也不想太过丢了面子。

觥筹交错间,容见只意思意思,用酒杯沾了唇,实则一口没喝。结束之时,更是疲惫至极,直接回了长乐殿。

达木雅也回到会同馆,他今日丢了脸面,却没有像失去猎物的兄长那般大发雷霆,鞭笞侍从,反而看起来颇为冷静。

他叫来阿塔:“你去打听打听,今天那个侍卫是什么来历,他的官职低微,想必无权无势,就将他的亲人朋友和情人都抓起来,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同回北疆,若是不愿意,就杀了他和他全家。”

孔九州推门而入,他很不赞同:“兰亭,这里不是北疆,也不是边境,我们对上京并不熟悉,这样随意行事,引起大胤的警惕,反倒得不偿失。”

达木雅没有回答,反而先道歉道:“师父,今日是我失控了,不该再下手的。”

孔九州对他像是儿子一般的怜爱,安慰他道:“那样的情形之下,是人之常情,你也别放在心上。这样的高手,我之前从未见过。”

达木雅闻言点点头,状若无意地问道:“那师父今日看到从前的那些旧人,又有什么想法?”

他这话是试探的意思。

达木雅像对待父亲一样尊重孔九州,但对他的信任还不如用钱财收买的大胤士兵将领,和那头驯服后依旧随时会龇牙咧嘴反咬主人的狼。

这种不信任没有随着时间而消退,反而与日俱增。

孔九州将一身学识都传授给了这个异族学生,达木雅也知晓所谓的忠君报国。但他觉得奇怪,孔九州是一个有品行的人。一个如此纯粹投身于复仇中,愿意抛弃一切,在异地他乡重新开始的人,竟然会背叛自己的血脉。

会噬主的狼生长在北疆,孔九州却不是北疆人。

达木雅不信任他,可能即使孔九州为他付出一生,埋入北疆的土地,终生不再回故土,他也不会打消这样的怀疑。

孔九州的妻子儿女皆死于容士淮的破城之战中。容士淮对士兵的约束极为严格,他的亲人没有死于起义军的刀下,但是破城那样的战乱时贼匪四起,孔九州所爱之人死在破城前夜的意外抢劫里。

孔九州痛恨容士淮,也痛恨大胤,恨到连读书人最为不齿的厌胜之术都试过,只想咒杀容士淮。

他发誓余生只为了颠覆大胤。

孔九州能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他说:“能想什么?只觉得与这群还冠冕堂皇,为大胤效力的人不配为人,令我作呕。”

达木雅笑了笑:“师父说的对,我们北疆人绝不会如此。我受师父教导,自然会为师父报仇雪恨。”

又想起今日之事:“倒是那位公主,有几分意思。师父,你说如果我娶了她,是不是能直接入主太平宫了?”

孔九州知道他是开玩笑,但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劝道:“兰亭,我不仅是你的师父,更是你的谋士。此次上京之行,不能出现意外,等日后铁骑之下,你再考虑这些不迟。”

达木雅摆了摆手:“师父太认真了,我说说玩笑罢了。天色已晚,您早些休息吧。”

待孔九州离开后,阿塔重新走到他身边,递上了一样东西,是南愚人的回信。

达木雅看完了信,竟觉得很有意思,南愚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量。

那他为何不助其一臂之力?

*

回到长乐殿后,容见又累又倦,他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心绪难平,随意说了几句话,令殿中的人安心后,就伏在桌上,用冷了的铜炉贴着脸,想要冷静下来。

灵颂大约也看到他哭了,没敢多看,也没说出口,只是说公主需要好好休息,不让旁人进去打扰。

长乐殿安静极了,容见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

铜炉是冷的,却不能让容见的心也变得平静。其实他很难明白自己的心情,无论是当时的还是现在的,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容见想着接下自己花钿的明野,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说,未经思考,只靠本能。

人却不能依凭本能而活。

容见越想越乱,加上又太过困倦,就那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

容见有些茫然,寝宫内灯火通明,而外面一片黑暗,现在是深夜还是即将黎明?

他这么发了会儿呆,伸手推开窗,本意是想看看外面的天色,没料到竟推不开。

怎么了?

容见站起身,跪着爬了过去,很有些一探究竟的意思。

这次稍一用力,窗户竟全然大开,容见一时脱力,险些跌了出去。

下雪了,好大的雪。

风大雪急,容见一时被吹得睁不开眼,直到有什么靠近,替他挡住了风。

容见抬起头,明野站在他的面前,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眉眼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不知是真是梦,容见微微蹙眉,他抬起手,什么都没想,只是愿意为明野拂去那些冷雪。

虽然他那么怕冷,那么娇气。

明野垂着眼,任由容见的动作,他轻声问道:“殿下从前说,想与臣饮酒赏雪。初雪已至,殿下愿与臣一同去湖心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