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托梦(2 / 2)

但一抬头,面前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影。

姜羽还在疑惑,却觉身后冷风骤起,他又打一个哆嗦,陡然清醒了过来,这才意识到哪里有什么军师,明明就是一个梦中梦。

姜羽后背起来了一层冷汗,悄悄松了一口气,擦一擦额上的冷汗,但眉目一低,便发现桌案上真的有一个锦囊。

姜羽咬了咬嘴唇,将锦囊拆开。

看字迹好像不是军师的绝笔书。

呼……还好还好……

姜羽稍松一口气,但打开之后整个人又立刻把松的那口气吸了回去。

那是两份用标准馆阁体写的文书。

第一份是《讨贼檄文》。

主要内容:黎国在和谈之日,竟试图以两个细作伪做二圣欲瞒天过海,幸被追随二圣北狩的王公大臣及后宫命妇识破奸计,且追随二圣北狩的王公大臣已反复确认二圣已然殉国,徽宗殉国前夕,还给侍奉在侧的郓王留下了绝笔书,言明人死灯灭,自他之后所有假他名号之人皆为假冒。

谁成想当日那二细作竟未死在乱军之中,反而辗转到了南方欺骗天子及沐国诸股肱大臣,甚至还发动政变,残忍杀害了南朝天子,而后自立为帝。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姜家军替天行道,南下伐那黎国二细作!必让那两个细作车裂而死以报先帝在天之灵!

第二份也是《讨贼檄文》。

主要内容:当日追随二圣北狩的王公大臣说的是二圣已然殉国,被黎国弃尸荒野,其实不然——苍天垂怜,二圣被一游方道人所救,一直在道观中休养生息,待身体恢复之后便到了姜家军中,由诸王公大臣

和后妃命妇辨认为真。

可彼时姜家军正在忙于收拾北方残局,无暇照顾二圣,故而只得派人将其送回南朝。二圣因深恐南朝天子为了皇位不认父亲兄长,特给姜羽留下一书言明身份,并说明倘使南朝天子非得行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姜家军可起兵讨之。

谁成想一语成谶!南朝天子果然小人!为了坐稳皇位竟当真无君无父,甚至将父亲兄长残忍杀害。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姜家军奉二位陛下遗旨,南下伐那不忠不孝的无道小儿!必让那无道小儿车裂而死以报先帝在天之灵!

姜羽:……大受震撼.jpg

军师这波是真正的政治家!真正的站稳了道德制高点!对所有人疯狂指指点点还占尽道义,回头史书工笔,二帝自然是丧权辱国,以妇女作价抵金,丢尽天子颜面的亡国之君;南朝天子要么是不忠不孝的无道小儿,要么是连敌国细作都斗不过的菜逼天子;而他无论如何都是挽狂澜于既倒的匡扶社稷之主!

什么是算无遗策啊,这就是算无遗策!(战术性后仰)

哦,你说万一南朝天子非常开心地接纳了两个皇帝,对皇位的归属一点争议也没有,然后他们沐国三个皇帝从此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那咋整?

拉倒吧!他们要是能和平共处,当年那疯狂催逼姜羽的十二道金牌哪来的?谁还不知道皇位这东西有毒啊,再淡泊名利的人享受过了权力的滋味都舍不得放手,特么三个皇帝在一块这都不养蛊不争斗?

怎么可能(ˉ▽ ̄~)~~

哦,你说那并不存在的“徽宗绝笔书”或者“二帝南下之前留下的文书”从哪儿来?

写得一手好字的杨闻莺啊!

她手里还有后来玄明真人辗转得到的,来自徽钦二宗的,在那二人知道了玄明真人假传圣旨坚持北上黎国,于是帮玄明真人补完了程序,悄悄送出来的能证明天子身份的印玺,她往什么文书上一盖,什么文书就是圣旨。

你品品你品品!

说白了,从玄明真人迈入姜家军并且展示了来自徽钦二宗的“衣带诏”和“印玺”开始,他就已经谋划好了事情会有的所有发展——无论让国家受了奇耻大辱的徽钦二宗,还是吓破了胆然后在正常的历史线上十二道金牌召回姜羽还对北边黎国“臣构言”的南朝天子,他都没打算放过。

为了饱受离乱的百姓,为了女人们以身相赎的血泪,为了正常历史线上姜家军含冤而死的屈辱,他们都该死,要么在绝望中死于亲人之手,要么被正义之师原地车裂。

原本以为黎国城下不认二帝便是计谋的巅峰,现在看来,这直要榨干二帝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并将南朝天子一块踩在脚底的操作,才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政治,什么叫腹黑。

国士无双,理当如此。

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军师呢?怎么我们之间门是通过“托梦”交流的?你直接过来说不行吗?

姜羽已经有些上了年纪了,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封建迷信的操作和思路,他顿时心头有了不太妙的预感,急忙唤兵士进来问军师何在,兵士回答军师带着小将军与杨夫人和曦月公主出去了。

姜羽略略松了一口气,心说杨夫人和曦月公主倒也罢了,姜云在呢,臭小子武力值还是有的,总不至于让军师真出了什么事到最终只能梦中托孤。

但……很快啊!

姜云带着两个女孩回来了,没有军师。

问之,答曰,军师

果然是神仙,在做完了最后一件事之后,在仙乐阵阵之中,慨然飞升。

姜羽一整个人就愣住了,若不是杨夫人和曦月公主都是这个口径,他直接想抓住他家臭小子打一顿问问你还坚不坚持说军师飞升了?

但终究是已成既成事实了。

“父亲。”觑着姜羽的神色,姜云说话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军师走之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儿子想,他应该很希望父亲能给那些他一直很关心的可怜女人一个不为名节所累的立足之地,更期待父亲做一个开创盛世的好皇帝。”

姜羽长长地叹息一声,扶着儿子的肩膀,看着天边的流霞。

他忍不住想到了那一日披着一身阳光踏入大帐,张口就是“我非朝臣,不过江湖中人”的那个俊朗非凡的年轻人。

“会的。”姜羽沉沉开口,“为父必不负他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