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2 / 2)

纵然史守成好面子,但心里大抵也清楚,当初是他主战的,与辛军作战的策略也几乎是他拟定的,若要追责,他这个同平章事首当其冲,朝廷军队输成这副德行,恐怕也有他大半原因。

想到这里,史守成两股战战。

他抖着袖子,张口欲认错,可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他反复张嘴,终究是说不出话,只得低着头装鹌鹑。

赵泽望着底下这文武百官,内心忽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绝望。

他觉得眼前的光景,是真的,可又不像真的,宛如一场梦。

朝廷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他犹记自己刚登基的时候,一片欣欣向荣,似乎每日都有新气象,君臣齐心,民间繁荣,百姓还称过他是百年难遇的仁君。

为什么短短几年,局面就会变成这样?

如果真让辛军闯过了擎天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打了三年,赵泽也看得出方国军队抵御辛军之无力,要是连擎天关这最后一道屏障都失守,那辛国骑兵将如入无人之境,再无可挡。

届时,不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就连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怕都保不住性命。

怎么办?要怎么办?

绝境之中,赵泽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那女子身着紫衣公服,总是安静地站在朝堂一侧,哪怕不说话,赵泽只要看她一眼,便觉得安心。

强烈的后悔涌现在胸口。

他当年真该听谢知秋的话的。

若是他当初没有因为忌惮武将夺权而百般抗拒军事改革,又怎么落到今日这个局面?

原来样样事背后都有代价,武将强固然皇权危,但若军防不佳,敌人的铁骑便将踏遍整座江山,他这个君王照旧逃不过。

可笑他以为衰败不会来得这么快,只看见暖风依旧熏权贵,却不知大厦倾颓也就一霎,压根无法预测。

朝中无人开口,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

在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沉寂。

“皇上。”

赵泽顺着声音望去,却见说话的是大理寺卿祝维平。

祝维平长叹一声,道:“眼下指责已然无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依臣之见,我军未必有十成把握守得住擎天关,若是擎天关失守,梁城必然沦陷。然而皇上九五之尊,如有好歹,天下无主,必将大乱。

“如今,最优先的事宜,是保证皇上

的安全。

“是以(),臣以为?[((),为今之计,唯有做好迁都的准备。”

赵泽一愣:“……迁都?”

“是。”

祝维平道。

“退到长江以南,有长江阻隔,辛国骑兵便再难南下,便可保一时太平。”

“这不是长久之计,但在当前的局势下,却能保证皇上的安全。”

“臣以为,当下应派将领死守擎天关,拖住辛军的进程争取时间,然后立即筹备迁都适宜。”

“江南临城有皇上行宫,皇上可先临时定都于临城,然后修生养息……北方战事,今后再作打算。”

如此之言,就是有可能要舍弃北方的领土,于南方求得安宁。

这样实在憋屈,作为皇帝也太过耻辱。

可在这等局面之下,却已是屈指可数的可用之策。

祝维平此人平日爱随声附和,很少率先表露自己的意见,若不是满朝连个能说出像样建议的人都没有,他必定不会出来带这个头,也是实在没了办法。

有了祝维平发声,官员们互相看看,开始三三两两有人支持。

史守成左看右看,趁着没人注意,忙说了句“赞同”,然后又不知声了。

满朝文武最后竟只有这样一个办法,赵泽满心尽是苍凉。

可是不用此法,他或许是连性命都保不住,已无选择余地。

“……也可。”

赵泽艰难地点了下头。

这一下,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他稍作停顿,问:“那么诸位爱卿认为,何人可去守擎天关?”

“……”

此问一出,又是满堂寂静。

战局摆在眼前,大家有眼睛都看得见。

连皇帝都要迁都了,这个时候去守擎天关,不是因为能守住,只是因为需要有人为皇帝逃跑争取时间。

主要部队必然要护送皇上南下,去收关的人手不会太多,而且梁城人去楼空,后面恐怕不会有任何援兵。

朝廷的更戍法至今未改,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这种时候作为将领,带着一群一天都没和自己磨合过的、乌合之众组成的士兵,去直面数万辛军精锐,死守擎天关,那压根不是打仗,不过是去送死。

没本事的揽不了这个瓷器活,根本守不住,去了跟没去一样。

可有本事的人,谁又愿意去?本就是危急时刻,再损失可用的大将,未来朝廷会愈发艰难。

朝堂上不知安静了多久。

忽而,只听长长一声叹息,一个魁梧的身影站了出来。

那人身长九尺有余,蓄关公胡,满脸伤疤,神情凶煞。

萧斩石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上过朝了,若不是皇上在军事上实在没了办法,恐怕还是不会将他叫来。

此刻,在满朝重臣中,只有萧斩石开口道:“皇上若信得过臣,擎天关,便由老臣去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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