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1 / 2)

萧寻初为人不错,但他似乎不是做生意的料,收费标准比较混乱。

谢知秋本来只是来托萧寻初寄一封信,但临走之前,却被对方胡乱收了一通费,耽搁许久。萧寻初的举动中除了撒娇的因素,好像还带着些许微妙的醋意。

谢知秋来时轻装而行,走时则多披了一件外衫。

谢知秋拢着薄衫回到马车上,雀儿已等了她许久。

“小姐,您耳朵怎么红了?”

雀儿有些担心地道。

“这都五月了,外面的风还会刮人吗?”

谢知秋撩了一下发丝,令乌发遮住微红的耳尖,淡定地道:“没什么事,走吧,回府。”

“噢。”

雀儿乖乖吩咐车夫去了。

谢知秋正襟危坐。

平心而论,萧寻初还是很小心的,既怕弄乱她的头发,又怕弄皱她的衣裳,手不敢乱放,亲她也不敢亲太重,而且明明萧寻初自己先动的嘴,他自己过后还会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情感这种东西做不得假,结果还是露出一点端倪,实在难免。

谢知秋并不太讨厌这样私下的亲密。

她不是善于袒露情感的人,萧寻初能偶尔主动地展露对她的好感和渴求,谢知秋反而会有点高兴。

谢知秋撩开车帘,吹了吹窗外的风,让头脑平静下来,重新思索正事——

萧寻光数月之前就回了西北,考虑马匹往返的时间,现在给他送信应该还来得及。

那么接下来就是朝廷这边……

谢知秋定了定神。

*

几日后,恰逢皇帝召集信任的官员在紫宸殿议事,谢知秋如常前去参会。

赵泽坐在龙椅上,眼底有几分乌色,虽是议事,但他整个人昏昏欲睡,聊几句话就会闭起眼打瞌睡,史守成等重臣讨论要事之时,赵泽亦打了好几次哈欠。

谢知秋忧虑地看了眼赵泽。

自从她拒绝赵泽纳她进后宫的想法以后,她与赵泽之间的关系不复之前亲密,谢知秋也尽可能避免与赵泽单独见面,一人之间更为疏远,所以,赵泽最近的情况,她并不太了解。

不过,赵泽这般白日困倦的模样,谢知秋似曾相识。

赵泽的兄长,过去亦是这样的面相。

这是夜晚纵欲过度之兆。

恰在此时,户部尚书做完汇报,赵泽又张大嘴哈欠了一声,疲倦的模样也看不出他是听了还是没听,只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赵泽懒洋洋地道:“众爱卿,有本来奏,无本退朝。”

他见大臣们短暂安静,便想趁机挥袖:“既然如此,那退……”

“皇上!”

恰在此时,谢知秋手持朝笏,上前一步。

谢知秋一开口,忽然间,被召来紫宸殿的重臣间气氛一肃,众人的视线都落到她身上。

谢知秋以女子之身位列群臣之中

,本已是个敏感的特例,她重回朝堂后,没有像过去任参知政事时那样动辄就与其他大臣据理力争、舌战群雄,反而收敛锋芒、低调起来,至今已许久没有在朝会上当众发言。

因此她这一开口,顿时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朝上氛围如一道西北萧风忽而吹过六月艳阳天,骤然古怪起来。

站在百官之首的史守成,尤其一顿。

他缓慢地转过头,板着脸,看向谢知秋。

赵泽亦是微愕。

他先前试探地向谢知秋捧出一颗真心,却被拒绝,如今见她,便觉得尴尬,哪怕是在上朝时,还是尽量避讳看谢知秋的脸。

赵泽对上谢知秋一双清冷的女子之眸,便觉得被轻轻刺了一下,慌忙掩饰地别开视线,故作镇定道:“谢爱卿,有何事要奏?”

谢知秋正色言道:“禀皇上,关于我朝边防之备,臣深感隐患,有言相谏。”

不等赵泽有什么反应,史守成已眉头一竖,在朝堂上急吼吼地斥责:“胡闹!谢大人任的是国子监祭酒一职,管什么边防之事?”

其实方朝朝堂官员的职责划分,并没有那么严谨,尤其是威望高、能力强、受到皇帝信任的官员,时常可以身兼数职,也能主动向皇帝请求一些事务的管理权、提出自己看不惯的地方。

赵泽已数月不曾上朝,议事都是主动召集朝廷重臣来开小会,谢知秋既然能被皇上主动召来开会,她自可以谏己欲言之事。

史守成在这个时候打断她,不像是真的觉得谢知秋逾礼,反而是不太希望她开口说话,刻意打压一般。

谢知秋看了史守成一眼,目光平静。

她这段日子养精蓄锐,尽量放低姿态,就是为了避免出错,不给别人攻击她的把柄。

但今日这桩事,她是必须要说的。

哪怕明知她说什么都会有人刻意阻挠,哪怕一时半刻未必能办成,她也必须在现在亮明态度。

谢知秋看向皇帝。

赵泽左右为难。

不过,他看着谢知秋这么娇小的一个人,以女子之身笔直孤傲地立在一众男性官员之中,虽穿着一身三品大员的紫色公服,却有一种受到孤立的落魄感,他又忍不住有点心软,将心偏向了她。

赵泽于是和稀泥道:“史爱卿,谢大人虽任国子监祭酒,但也是朝中臣子,不妨先听听她有什么想法。谢爱卿,你但说无妨。”

“谢皇上。”

谢知秋躬身。

史守成只得悻悻闭了口,但一双眼睛还是盯着谢知秋,像是有所忌惮。

谢知秋清了清嗓子,说:“禀皇上,辛国与我国互为邻国,多年来貌合神离,虽互称兄弟之国,实则摩擦不断,更有北地十一州这一矛盾,彼此难以调和。

“齐慕先本人主张节约军费、发展民生,因此他主事之时,朝中意见以主和为主。而在过去数十年中,辛国圣天帝性情温和,也以不主动南侵为方针,方才有这一十年两国间脆弱的和平。

“但如今(),辛国圣天帝已死?[((),幼帝君权不稳,而宗室强大。辛国宗室野心勃勃,极有可能会为建立国内声望而谋求军功,若是如此,他们会主动寻求南侵的契机。

“先前大理寺抄罪人齐慕先的家时,似乎从齐慕先的私宅中找到过与辛国的信物。听说此物目前来历存疑,但臣怀疑齐慕先与辛国或许有私下交易。若是如此,齐慕先之死,就有可能成为辛国宗室向南发动战争的借口!

“然而由于长达一十年的主和之政,我朝……”

说到这里,谢知秋停顿了一下。

她是个读书人,尽管博览群书、熟读兵法,但这些都只是纸上谈兵,真正的战场是她的盲区,真正的军队她以前也从未见识过。

是与萧寻初交换的这数年,她住进了萧家,亲自接触了萧斩石、萧寻光,还与过往萧家军、现在义军的人有了接触,才逐渐触碰到了些许军队的实质。

然而哪怕只是触到了皮毛,目之所及能觉察到的方朝军队的混乱程度,已足够让她胆战心惊。

最近的一个就是孙堂,他当初收了齐慕先的钱重新混进萧家,但他吐露出的自己在军队中的遭遇,却是实情——

“朝廷的军队实行更戍法,将领每三年就会有一次轮换。”

“将领对士兵既不熟悉,也没感情,只顾杜撰自己功绩,疏于士兵训练,也无法知人善任。”